一个午觉睡到四五点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才醒来,得知父母出去约会了,夏沐可也被同学约出去一起写作业。说得好听,一起写作业还是打游戏尚未可知。
宁姝一边想着晚上自己做点什么吃,经过衣帽间的时候,看见透明玻璃门里挂着的墨蓝色条纹方巾,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裴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把您的手帕还给您。】
裴司延很快回复:【今晚有空。】
【你吃了吗?】
这人为什么每次都问她吃了没?
宁姝撇了撇唇,老实回答:【还没有呢。】
裴司延:【那去上次说的那家餐厅。】
【我这边有个客户要见,小张也有事,等会儿过来接你会太晚。】
【麻烦你自己过去一下,位置我先订好。】
宁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又约上饭了,裴司延已经把餐厅地址发给她。
她点开看了看,的确是特别不顺路,如果裴司延过来接她,不仅要绕远路,还要经过一段晚高峰拥堵地狱,怕是到九点都吃不上。
这个男人还真是直接又效率。
她忍不住笑了出声。
出门前,她在空气里喷了点淡淡的木质调香水,把手帕晃了晃,沾上点幽幽的香味,然后装进一个特别漂亮的纸袋子里。
那商圈很火,加上是周末,她担心找不到停车位,于是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过去。
绕过堵车路段,全程只用了十几分钟。
裴司延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到,宁姝看见入口处的网红奶茶店,决定先买两杯奶茶。
不知道他想喝什么,问了又怕被拒绝,她直接点了两杯最贵的新品。
“小姐姐,这个是我们的积分卡,收好哦,积满印章可以兑一杯饮品。”收银员把一个卡片递给她。
“谢谢。”宁姝把纸袋放在面前的台子上,卡片收进包里。
等了一会儿,她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突然看见站在旁边的女孩后面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手正往女孩屁股上放。
宁姝心里顿时一阵暴怒,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那男的赶忙缩回手,女孩也一脸懵逼地看过来。
宁姝一把抓住男人领子:“我刚看见你摸她屁股了。”
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神色鄙夷地窃窃私语,那男人瞬间面如土色,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摸她屁股了?”
那女孩脸都红了,娇声喝道:“流氓!”
“你报警。”宁姝依旧抓着男人的领子,对女孩说,“这种人渣就该抓进去。”
她眼里有呼之欲出的愤恨,似乎不仅仅是对一个大街上摸女人屁股的色狼而已。那种愤恨,仿佛是经过时光的研磨刻在骨血里的。
女孩咬着唇拨了110。
猥琐男见她们真报了警,周围那些人还都对着他指指点点,恶狠狠骂了宁姝一句:“臭婊.子。”
宁姝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划向她手臂。
宁姝吃痛缩回手,让那人跑了出去。
“你流血了!”女孩大叫着从前台拿纸巾,手忙脚乱地往她伤口上捂。
伤口虽然不大,但似乎有点深,血一直流不停,宁姝除了大姨妈从来没流过这么多血,感觉半只胳膊都快麻了。
“怎么办呀呜呜呜,止不住……”女孩也急得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拨开拥挤的人群。
宁姝余光稍瞥,看见锃亮的黑色皮鞋,和一尘不染的西裤脚。
收银员小姐姐这时也找到店里的药箱:“快包扎一下!”
“给我。”裴司延伸手接过药箱,从女孩手里接过她血流不止的手臂,眉心紧蹙,“怎么回事?”
宁姝还没开口,旁边的女孩一股脑把事情的经过全倒了出来。
“就是这样。”女孩抽抽搭搭的,“那个流氓把姐姐的手划伤就跑了。”
裴司延从头到尾沉默着,脸色却一秒比一秒难看。
终于给她止住血后,警察也来了,要求宁姝跟回去做个笔录。
裴司延面色铁青地将她护在身后:“我们需要去医院。”
她伤口只是暂时止血,还需要认真检查和包扎,没准要打个破伤风才行。
警察有点犯难:“先生,笔录还是要做的,这是我们办事的规矩。”
“先去医院。”裴司延语气不容商量,“你派个人跟我们。”
警察似乎也被他的气场震慑到,无奈答应:“行,那你们弄完再来。小刘,送这两位去医院处理伤口。”
**
万幸的是没伤到筋骨,打了破伤风,急诊医生清理完后缝了几针,包扎好伤口后,他们就去了派出所。
做完笔录已经九点多了,晚饭自然没空吃,宁姝从走廊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两名警察押着那个流氓走上台阶。
裴司延站在派出所门口,手里夹着根烟,一阵风吹过来,指尖那一点红色忽明忽灭,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警察正要把人押进大厅的时候,他忽然伸出那只夹着烟的手。
宁姝远远看见那流氓哆嗦了一下。
烟灰落在他衣领上,被一根漂亮的手指轻而缓地拂开,男人嗓音冰凉,依稀夹着哂笑:“你骂她什么?”
“没,没什么。”流氓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裴司延抽了口烟,慢条斯理地扯平他衣领的褶皱,看似动作温柔,却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搁以前的规矩,也就是让你断根手指,断条腿。”男人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比寒冬腊月还要瘆人,“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不玩儿这些。”
流氓整个身子又抖了一抖。
裴司延笑了笑,收回手,把烟碾在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上,“要相信人民警察不是?”
他这话说得轻飘,也不知是真话还是调侃。
宁姝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吃人的气场,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可又莫名觉得爽。
裴司延稍稍转头才看见她,面色如常地抬了抬手:“有消息通知我,进去。”
“好的裴先生。”警察押着流氓进了审讯间。
宁姝慢吞吞走到裴司延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淡淡的香烟味里,她忽然脑子一热,问:“裴先生,您真的割过人手指啊?”
这种情节,她以为只有港片里的黑帮才会有。虽然三观不正,可当他说出那些狠话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酷毙了。
“骗他的。”男人不太明显地笑了笑,“我是个遵纪守法的生意人,又不是黑/社/会。”然后目光盯着她胳膊问:“还疼吗?”
宁姝下意识地摇头,当他伸手过来拉她胳膊的时候,虽然力道很轻,但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就说,又不丢脸。”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她伤口的包扎情况,“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别乱动,也别沾水,过两天带你去换药。”
“不用了裴先生。”宁姝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行,您那么忙……”
“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他望着她,表情认真,“我会负责。”
小张把车开过来,裴司延帮她打开车门,两个人并排坐在最后面。
宁姝今天受了惊吓,手臂也一直在疼,疼得整个人都有点麻木。吃完小张给她准备的夜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暖暖的,低头一看,是盖着一件黑色西装。
她转过头看向裴司延,只见男人仰头阖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以前她也知道裴司延帅,毕竟是曲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只不过她一叶障目,只看得到温景泽。
如今她有了客观的眼光,才不得不承认,裴司延真的比温景泽帅多了。
除却容貌上的无可挑剔,还有他矜贵高雅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分寸和风度,以及他的沉稳和包容所带来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安全感。
安全感对她来说是一个奢侈的字眼。
和温景泽相识十七年,作为情侣在一起三年,她从来不知道何谓安全感。
作为温景泽的女朋友,就好像坐着过山车,总有极限的心跳和新鲜的刺激,有年少的欢喜和活力。可那些活力和刺激,让他的目光始终向外,从来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如今她不再年少,她的心也不再为他而跳了。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泼冷水,早已凉得彻彻底底。
将乱入的回忆抛至脑后,宁姝望着身边的男人眨了眨眼,她看着他精致俊朗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完美流畅的下颌线和脖颈,连喉结的形状都格外性感。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纤薄而漂亮的唇上。
不知道听谁说过,裴司延这样的唇形,吻起来会很带感。
想到这个,宁姝脸倏地一红。
她脑子里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继而她又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裴司延会和女人接吻吗?
这种概率,就和神仙下凡差不多。
且不说这本身就是个违背科学的伪命题,就算真有神仙,又哪里会轻易下凡?
不想了不想了。
宁姝抬手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这是……”身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疑问,“什么表情?”
“啊?”宁姝手一僵,还停留在热意未散的脸颊上,保持侧头望着他的姿势,眨了眨眼。
“你脸很红。”裴司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表情却十分坦然,“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越坦然,宁姝越遭不住心虚,胸腔里那颗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忙不迭摇头:“没有,我就是有点热。”
裴司延笑了笑:“小张,空调温度低一点。”
“好的老板。”张助理连忙去摁空调按钮,“十八度已经很低了,我调低半度可以?”
“可以。”裴司延看上去心情不错,唇线是弧形,唇角始终微微上扬,眼中明显夹着一丝温暖。
张助理从后视镜里看看他,再看看脸颊泛红似乎有点羞窘的宁姝,忍不住露出八卦的姨夫笑:“宁小姐,我们老板的衣服连我都不让碰的。”
宁姝急忙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揭下来,还给旁边的男人,满脸真诚的惶恐和谢意:“……谢谢裴先生。”
张助理觉得背脊一凉,下意识抬眸,果然看见镜子里裴司延横过来的冰冷目光,像是要活生生剥了他的皮。
张助理:“……”救命,我只是个甜甜的助攻啊。
谁知道女主角是这个脑回路?
最后,车子停在宁姝家门口,快要下车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今天的正经事。
两只手在周围摸了摸,惊恐地睁大眸子。
裴司延温温的眼神看过来:“怎么了?”
“裴先生……”宁姝十分抱歉的开口,“说了要还您手帕的,可是……”
裴司延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宁姝咬了咬唇,视死如归:“我好像给弄丢了。”
仔细想想,似乎是丢在奶茶店,她等着取餐的时候就放在台上,后来出了事,便完全忘掉了。现在去找肯定也来不及。
宁姝满脸懊恼,裴司延却不甚在乎地弯了弯唇:“没关系,手帕而已。”
“我再买一个还您。”宁姝真诚的双眼望着他。
裴司延微微侧头,似乎要拒绝,可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唇角一勾,眸子里光泽流转:“好。”
低沉的嗓音比平时要温暖绵长许多。
宁姝见他如此果断地答应,心口压着的石头顿时落下来,整个人变得轻松,笑容也明媚了几分:“那就这么说定了,裴先生再见!”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下了车,进院门前,还隔着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脸上凛冬散尽,冰雪初融。
“老板,您可真厉害。”小张一边踩下油门,一边从镜子里睨了睨后座。
裴司延懒洋洋闭上眼睛,爱答不理:“什么?”
小张一脸看破一切的得意:“您缺手帕用吗?居然让宁小姐还您手帕,不就是想着下次见面?您这心眼也忒多了,我自愧不如。”
“我看你胆子最近越来越肥。”裴司延掀了掀唇,语气发凉,“连老板的心思都敢随意揣测。”
小张咋了咋舌:“您看看,一说起宁小姐,您话就比平时多。”
裴司延压下试图扬起的唇角,继续冷脸:“闭上你的嘴开你的车。”
“连骂我都超过五个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