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晚晚第四回拿第一名了。
他平日里其实也不算张扬,但是在这种综艺节目上,简直是出尽了风头。
第一回上领奖台的时候,大伙儿都鼓掌微笑。
当时大部分人的内心活动其实是——
‘临国是哪个国?’
‘圣马丁的就是很厉害啊!’
‘这小白毛还挺好看的。’
第二回上领奖台的时候,他在上面笑容可掬的说着感谢辞,台下已经有些人鼓着掌沉不住气了。
‘怎么这回又是他?’
‘他这手速也有点恐怖啊……’
‘难怪YHY是他拿冠军,之前推特还议论是不是内定什么的……’
这回第四次拿第一名,有些人已经露出了咸鱼的表情。
FINE.是你是你又是你,你住在这成了。
不过等例常的各个流程录完,越亦晚还被留下来做额外的拍摄。
也就是读信。
截止到现在,花慕之已经给他写了八封信,基本上每个星期都有两三封。
花庆之也显然不知道这个事情,在看见编导拿出一摞信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我哥——我哥写的?
他不一直冷冷清清无欲无求的吗?
我哥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就结了婚,现在居然给我嫂子亲手写这么多信??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头开始拆信。
节目组很尊重**权,适当的保持着距离,让他能够先一个人浏览完所有的内容,再挑一两段去读给观众们听。
——像他这样出彩的选手,哪怕不用播出台里的领导都知道会引发观众的拥簇和热爱。
加上这么点恰到好处的温情环节,又可以给他拉动人气,也可以给节目增加话题度和收视率,完全是双赢的选择。
越亦晚坐在温和的暖黄色灯光下,一个人静静地把八封信都看完了。
他一字一句的往下看,眼眶就渐渐红了起来,不时的深呼吸调整着情绪。
真是的——拿第一名没有难受,差点做崩了作品也没有难受,一看见爱人写的这些信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鼻尖都在发酸。
编导们很善良的候在镜头外,没有催促他快一点读。
越亦晚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镜头。
每一封都太过珍贵,读的时候简直连心都可以融化。
他清了清嗓子,清冷又带着些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晚晚我妻。”
“这么久没有见到你,就好像灵魂忽然被偷走了一样。”
“托托这些天在绕着你的缝纫台打转,好像在找你去了哪儿。”
“我一切都好,平日里也有照顾好自己。”
“晚晚,有时候哪怕只是看见你的枕头,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很多时候,不懂你存在有多重要。”
“等你走了很远以后,忽然觉得连浓茶都没了味道。”
“晚晚……好想念你。”
“想早一些看见你,想看到你的笑容。”
“明明只是分开两个月,却好像是两年一样。”
他一边读着这些字句,一边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
八封信的内容各不一样,却都是毫无改变的温柔字句。
有的在和他讲述去庄园里的见闻,给他描述那湖泊里的游鱼、在林间追逐着野兔的猎犬。
有的只絮絮谈论着自己最近在看哪一本故事,又看到了哪一句诗想到了什么。
笔调平淡中带着些许的生活气息,仿佛像是一个又一个长长的电话,在贴耳讲着什么故事。
每一封信都很厚,因为除了三四页的信件之外,还会给他寄一些其他的东西。
越亦晚在检查完之后,示意镜头可以过来拍,并不触犯**。
这里面有花慕之手抄的长诗,从文艺复兴时期波利齐亚诺写给西蒙内塔的情诗,到如同咏叹调一般的台词。
“——他的胸膛就像五月的玫瑰,他的双唇有如草莓。”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他低头念着他们曾经一起读过的诗,一边伸手拿出信封里夹着的草叶。
有花慕之亲手做的月季花书签,有已经微微变色的金鱼草。
还有的信封里夹了手链或者是别的礼物,每一样或昂贵或朴素,却都可以看见深刻的心意。
越亦晚一个人坐在桌前,凝视着那一个又一个小礼物,忽然捂着脸笑了起来。
被爱着的感觉——
真的太好了。
花庆之在镜头外眼神颇为羡慕。
这事真是他哥做的?嫂子真没跟别的哪个浪漫诗人谈恋爱?
他记着亲哥平时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从来不动心的啊。
他是知道亲哥跟嫂子感情一直不错,谁想到会深到这种地步……
别的编导也都看懵了。
千里迢迢的送信也算了,信是自己亲手一笔一划写的也算了,还夹杂这么多的礼物!
天鹅的羽毛,月季花和玫瑰干花书签,玛瑙串成的手链,甚至还寄了个带芭蕾小人的八音盒——
你们这是热恋期?!
旁边有几个围观的小姑娘眼睛都红了,简直被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她们知道越亦晚的身份时,本来就有点小惊讶了——
但是听说皇家都是恩恩怨怨一堆糟心事,怎么在这儿就这么暖心呢。
就算是强行作戏博取关注,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啊。
还有英国人过去问,他们是不是刚刚结婚,连蜜月都没度就过来参加节目了。
越亦晚回过神来,诚实地回答了问题:“结婚一年多了。”
我们是不是对结婚这件事有什么误会?
你们两怎么搞的跟签订了什么灵魂契约一样??
花庆之看着主持人在采访着他,忽然也深呼吸着揉了揉脸。
不行,将来等我谈恋爱了,我也要找个超可爱的媳妇!然后天天把她捧在心里宠!
绝大部分选手的家人都在第一天录制结束之后离开了,但花庆之多请了几天假,在节目组允许的情况下在场外围观九进八的比赛。
这一场比赛是全程在棚区外拍摄,而且听说活动范围还挺大的。
虽然在镜头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的痕迹,但是实际上整个节目组都已经将倾巢而出,带着选手在街头包围了半个圆圈。
花庆之被挡在外缘,而且不能贸然和越亦晚有任何互动,但同样可以看见写着规则的标牌和很多宣传画幅。
像这种综艺节目,本身在场外拍摄,让选手和路人接触,就是在变相吸引相关讨论度,为即将播出的节目造势。
就算有好多路人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摄各种图片,导演和编导也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反而跟公开表演似的在早已租下的小广场里展示那九个工作台。
花庆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远远地给爸妈他们打了电话过去。
视频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在视频画面变清晰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背景是哪。
这是——文清宫啊。
“爸?妈?你们在跟奶奶吃饭呢?”
“规矩呢。”太后慢条斯理道:“别叫奶奶,听着老。”
“你哥哥也在呢,”张珉把镜头转了一些,让花庆之可以看见太后和太子的样子:“你现在还在美国吗?”
“都在呢?!我跟你们说——我现在在节目的场外,你们要看直播吗?!”花庆之高高扬起了手,尽可能地让他们看见那主持人旁边的九个选手。
太后的声音忽然就拔高了:“他们在拍节目呢?!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小晚在哪里!他赢了没有啊现在排名怎么样?!”
“人家这还没开始呢……”
宫里这边一家人刚吃完饭准备分开,听见消息也都聚在了一起。
花慕之没有等御侍过来调整设备,直接把母亲那边的手机画面投影到了电视上,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你这么做不会触犯规则?”他下意识道:“不要影响到他比赛。”
“不会~好些路人都在拍呢。”花庆之忽然后悔自己没带个直播用的自拍杆,找了个高些的地方给他们做实况转播:“好像快开始了——你们瞧见左边第二个了,嫂子在那呢。”
太后一看见那场上九个月牙状的缝纫台,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节目感觉会比之前歪爱趣歪还好看啊,不会也是一周一集。
花慕之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只感觉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晚晚好像瘦了好些,脊背挺得笔直,仪态也一如既往的好。
花庆之努力调整着焦距,让他们能够看清楚规则。
“全是蝌蚪文一样歪歪扭扭的,这老外们的字好难看啊。”
“我给您翻译……您别急……”花慕之看着电视,飞快地开始给家人读对应的解释。
『二十美元挑战赛』
所有选手只能拿到二十美元,但可以在限定的街区里进行材料的采购或收集。
这个街区里有高端购物中心,有0.99美元杂货店,还有专门的布料店或者西装店——只要发挥想象力,可能什么都可以买到。
但不允许卖艺收费,不允许乞讨现金,也不允许其他和金钱有关的行为。
一个半小时内需收集完所有的必要材料,然后返回到现在的这个广场里。
花庆之靠近了人群,隐约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好像说的是,题目是晚礼服,而且会公开进行公益竞拍。”
“你去拍啊,”太后都急了:“别心疼钱!钱不够我去给你转!”
“奶奶这不是钱的事儿……我是他家属,只能围观的。”
伴随着就铃声响起,九个穿着明黄色风衣的选手各自散开,开始往好几个方向跑。
“跟上跟上——”皇后都看的颇有些着急:“晚晚去东边了!”
“妈我哪儿知道东边在哪……”
“你背后!跟着他!”
小王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要变成人体直播器了,长叹了一口气开始跟着跑。
他这回真是义务劳动的跟拍导演了……
-2-
越亦晚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找附近的路人借了一张地图。
他对这个街区并不熟,也不知道主持人介绍的那些店铺位置都在哪。
路人见他并没有手机,颇为好心的直接把地图送给了他。
“好心人!”太后看的特别激动:“庆之你胳膊抬高一点!我看不见晚晚的脸了!”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花庆之双手举着手机,还得注意着晚晚身边的摄像有没有瞪自己一眼。
在拿到地图之后,越亦晚第一时间去了附近的一元店,开始找所有他能看到的材料。
“哎哎哎这不对啊,这里头都是什么拖把啊雨刷之类的,”皇后看着都有些着急:“就剩二十美元,总该买点什么缎子布料?”
越亦晚买了基本款式的针线,又去日常区里找了好几遍,直接开始在那里挑起东西来。
他身边有各种杂物,比如洗碗用的钢丝球、灰色的一卷卷垃圾袋、长长的竖式雨伞,但没有一样是和衣服有关系的。
“你确定题目是做晚礼服?”花慕之皱眉道:“是不是听错了?”
“应该是啊……”花庆之趁着晚晚在远处挑挑拣拣的功夫,出去看了一圈。
远处还有选手在拜托路人把外套或者T恤送给他,在镜头前带着好心人拥抱合影。
还有人直接拿着二十美元冲进了酒,不一会儿竟赢了五十美元出来。
花庆之在外头转了十分钟,回去时发觉晚晚已经提了一大篮子的东西在收银台前排队了。
他还在低头算着价格,显然有些东西好像超出了预算。
银发青年颇有些不舍的把东西从篮子拿出来了些,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再想了想又拿了出来。
“你直接给他五百美金啊!!扔到他脚边不行吗!!!”太后平时挺端庄的一人,一看这种节目就真情实感的不得了,直接拍着黄花梨木的扶手道:“你难道没带钱包吗!”
“奶奶这真不行,”花慕之坐过去哄道:“把钱搓成卷扔过去也不行的……节目组那边已经规定了……”
花庆之也不敢贸然接近他,只留神看着篮子里的各种东西。
塑料袋,蛇皮编织袋,钢丝球,雨衣,雨伞,还有围裙。
这是要做什么东西?搞个家务活儿十件套?
越亦晚并没有看见背后举着手机蹦来蹦去取景的小王爷,他最后算了一遍价钱,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二十美元想要买好的布料,实在是太难了。
他宁可把时间节省下来,好在制作上多出些细活儿。
这附近确实有西装店和布料店,但是第一路途遥远容易迷路,第二是未必能跟人家达成合作,可能会两头都兼顾不过来。
而且一件衣服至少用两种料子,把钱全花在那上面,其他的缀饰和腰带更是不用想了。
他低头掂了掂手里的钢丝球,忽然想到一个遥远的梗。
为什么……这个叫富婆快乐球来着?
队伍很快轮到了他这里。
越亦晚帮那老美递着商品,利落道:“一共十九块八毛五,您直接退给我十五美分就行。”
对方歪着头看了眼他典型的亚洲人面孔,嘟哝着什么把后面的价格全都扫了进去。
“嘀!”
总价格很快就出现了,确实是$19.85。
“退给我十五美分就行。”
那美国姑娘一脸茫然的又看了他一眼,伸手戳着收银台上的数字。
这店一看就是老店,收银台都是旧设备。
越亦晚等的简直要焦虑症发作,强迫自己看着她慢吞吞地输数字算结果。
屏幕上终于跳出来该退的金额。
“你是怎么算的?”那姑娘颇为好奇:“怎么像一眼就能算出来?”
“……这是超能力。”越亦晚拎走了袋子:“亚洲人专属。”
他折返回工作台的时候,还剩一个多小时。
在回去的路上,他就已经拆出了一袋钢丝球,开始破坏它们原有的轮廓。
花庆之已经跟着跑了全程,这回也渐渐习惯了直播,还跟着在旁边解说:“他好像在把这几个球全都捋出来——”
皇帝看的一脸纳闷:“这东西要是弄到衣服上,不扎得慌?”
等越亦晚小跑着回到缝纫台前的时候,其他人还一个都没有回来。
“请问我可以先开始做吗?”
“可以,”主持人露出会心的笑容:“你拥有额外的一个小时。”
越亦晚匆忙点了点头,直接开始在人台上挂东西。
他买的一次性雨衣和雨伞全都是白色的。
雨伞上面蒙着的防水布被完整地取了下来,围裙被剪下了所有的系带,但是花花绿绿的布面反而被扔在了一旁。
塑料袋也全部都是白色,全部都分类好了之后放在旁边,还记着用东西压好,免得被风吹跑。
他没有画稿子,也没有打版,完全是靠着脑子里的立体图像开始做衣服。
内衬是可以亲肤的白色洗碗布内衬,摸着和棉质面料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拆了好些大块的洗碗布,做了足够的基本内衬,然后开始用图钉来固定外面的各种层次。
花庆之直接借了一把凳子,站在上面去继续直播。
他还特意租了个充电宝,把画面拉到了最大。
……要是来个八倍镜就好了。
花慕之都看的有些缓不过神来。
此刻镜头里的越亦晚,虽然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看着模糊不清晰,却也和宫里那爱撒娇爱胡闹的小家伙判若两人。
他在发着光。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宫殿也安静了下来,一家人都在屏住呼吸看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简直和变魔术一样。
晚礼服做的是垂地的设计,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是内衬,有基本的版型。
第二层是外层的主要设计,从袖子到衣领到下摆,无一不是讲究而又漂亮。
第三层,是锦上添花的缀饰和薄纱。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在不借助任何布料的情况下完成的。
塑料和布料一样,哪怕颜色相同,也会有各种质感和重量的区别。
有的轻薄透明,遮光度弱垂落感弱,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还有的形状微固定,只能弯折弧度,但不可能大幅度的改变形态。
而越亦晚哪怕只是用手一摸,都能够立刻确定那些素材的使用位置。
他裁开了白色垃圾袋和白色雨衣,去掉多余的边缘,把它们变成整块整块的布料。
他用502胶水固定着无法缝合的区域,用记号笔给部分边缘补色。
那看起来只有个雏形的长裙,真的一点点的开始变化出彩。
脖颈系带被做了出来,裸露肩头和锁骨,仅仅在脖颈背后打一个蝴蝶结。
胸前没有扣子的装饰,料子是光滑的雨伞布料。
下摆有公主般的蓬松裙摆,而且被做出了层层叠叠的波浪效果,微风轻拂时就此起彼伏,好看的如同云朵一般。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陆续带着材料折返回来,见到越亦晚的人台时简直跟见到鬼一样。
最后十分钟里,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的人就拿了一匹布,还有人简直买了三大包东西,走路都有些不稳。
在时间截止的十五分钟后,有个男孩抱着明显是高级面料的昂贵材料跑了回来,被当场宣布零分,直接痛哭出声,完全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越亦晚还在专心的做着长裙,眼睛里耳朵里什么都注意不到。
他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的设计,连那脖颈后面飘逸的长长丝带都做了出来——
面料自然不是垃圾袋,而是一元店里的长手帕。
他开始确认每个位置的裁剪和缝合,不断地固定着多个地方。
“我本来还觉得,今天看完小庆的转播,回头这一期节目就不用看了……”太后喃喃道:“这孩子是怎么做出这玩意儿出来的?”
皇帝也懵着:“我回头陪您再看一遍。”
他们平时只觉得这太子妃是个小有才华的年轻人,今天见识这一番,真是都找不到感叹的形容词——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花庆之都没注意自己的胳膊已经酸了,忽然当着爸妈奶奶的面说了声卧槽。
他后知后觉地咳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声音:“你们看!他在做什么!”
花慕之看向那个画面时,眸子都睁大了。
镜头里的越亦晚,好像在用钢丝球做梅花。
-3-
钢丝球本身就是很容易变形的东西。
它线条多,由几千根细线组成,而且好弯折。
越亦晚用剪刀直接剪开了半袋子的钢丝球,在基本完成的那白色纱裙旁边在闷头做着手工。
其实那裙子已经完成度很高,哪怕拿不了第一名,也肯定是前三名的水平。
可是他还在继续做着细活儿。
一部分的钢丝被揉搓成粗线,仿佛是那虬曲的树枝和树干。
还有一部分的钢丝先被舒展成平面,然后再开始揉捏各种细节。
花慕之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他真的在做梅花盆栽般的东西。
他当初握着他的手,亲自教过他怎么画墨梅。
老干多曲折,示其老态,宜瘦。
发于老干者,宜直,均以中锋笔画之。
梅花之美,在于长短曲直不同,在于那长长细枝上的一小团又一小团的重瓣。
越亦晚把粗细不同的细枝粗干揉搓出来之后,就开始集中做梅枝。
梅枝上的花很好表达,因为这些钢丝本来就有很多的回环和重叠,就如同那一朵又一朵交叠开放的梅花。
他把那些东西全部都组装到了一起,开始接着调整整体的形态。
好些枝条交错在一起,便有了景观盆栽一般的效果。
虽然线条都是冷铁色,但就是被莫名地被赋予了墨梅之态,连枝头的一朵朵花都栩栩如生。
越亦晚捧着那铁艺般的点缀回到衣服旁边,开始用它们来装点裙子的下摆。
上半部分和袖子上的薄纱都是纯色。
下半部分的长摆竟开出大片大片的梅花,在一片纯白中毫无违和感。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明明是古意和冷色的墨梅,却因为枝叶花瓣的立体感,以及那西式的裁剪风格,给了这衣服后现代的特殊感觉。
这晚礼服的裙摆向两侧分开,无数枝叶花瓣攀附而上,极其立体而又清晰的睡在裙摆上。
薄纱覆在繁花长枝之上,仿佛是似有若无的轻雪。
越亦晚买了六袋钢丝球,全都拆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他把全部细节都装点好了之后,才缓缓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示意摄影师叫医生。
主持人根本移不开视线,这时候发觉他身体不舒服,颇有些慌张的去亲自叫了医生。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饮食不习惯,有些低血糖发作。
这种比赛看着只是搞艺术创作,其实无形中也在消耗大量的能量。
不仅需要密集的各种动作,而且脑力消耗也很多。
越亦晚这一蹲下去,再站起来都有些不稳,还需要靠着摄影师帮忙扶一下。
镜头外的花慕之直接站了起来,担心的想直接买飞机票去看他。
越亦晚其实刚才就有些眩晕感,但不敢让那没定型的梅枝就放在那边,一直都在硬撑着做完。
他被扶出了镜头外,捧着葡萄糖水坐在休息区里,脸色有些苍白,手也在微微颤抖。
想来肯定很不舒服……连眼神都有些失焦了。
小王爷本来特别着急地冲了过去,可看见专业的医生已经到位了,也没有贸然过去。
他一直不敢打扰嫂子比赛,怕自己做错什么会让他的成绩全都泡汤。
趁着这强行中场休息的时间,越亦晚忽然跟旁边的编导说了句什么,对方很快拿了手机过来。
撑不住了。
这种时候,只想听见你的声音。
花慕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太子看着镜头里歪着脑袋打电话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刻,也拿起了电话。
“歪——”越亦晚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我没呀。”
“嗯……”花慕之看着镜头里还在捂着心口深呼吸的他,轻声问道:“你状态还好吗?”
“精神着呢,简直可以去跑个五圈儿。”越亦晚闷了那半杯糖水,等待着发抖的症状慢慢缓解,声音依旧很有活力:“等我拿了冠军回来,记着请我去喝鱼头汤呀。”
他假装着无事发生,把脆弱的一面也掩盖了过去。
花慕之也假装着一无所知,只平静地听着他絮絮地说着什么。
五分钟的限定通话时间好像一晃而过,编导还多等了三分钟,才做手势示意他该挂电话了。
越亦晚拿着电话听着另一端的声音,简直想今晚就坐飞机回去抱抱他。
想赖在你怀里睡一会儿,想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要挂电话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我爱你。”
逃避了许久的东西,原来也这样的让人沉溺。
他曾经不敢触碰这些情感,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谁有感情的往来。
可是就这么一路沉沦了下去,连内心都为那个人燃起了一腔不灭的火焰。
再累再难受,哪怕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会为爱人的存在点亮所有的光。
他的这一句我爱你,比花慕之的晚到了好几个月。
可花慕之愿意等。
“我也爱你。”他握紧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他道:“照顾好自己。”
“嗯。”
越亦晚亲了一下话筒才挂掉通话,把手机交给了编导。
他伸了个懒腰,再度返回了比赛区,开始调整飘带和褶皱。
花庆之站在场外,拿着电话道:“哥,你也别难受,我等会比完赛就给他准备药跟吃的去……”
花慕之坐回了沙发上,长长的嗯了一声。
他明白这些,偶尔还是会关心则乱。
哪怕晚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呆上好几年,也会健康又强大的渡过各种难关。
他一直都很坚韧又自强,是只把柔软的一面给自己看而已。
这一场比赛,一共进行了五个小时。
随行的医生还没开口,好几个编导和工作人员就主动给越亦晚递了几回小饼干和巧克力。
一共有九个参赛人员,但最终得了零分的有三位。
不是手里的工具或者布料不足以完成全部任务,就是返回时间太晚直接出局。
如果赛制仅仅是在小杂货店里买东西,可能他们都能提交出作品来。
但节目组故意把区域放大到整个街区,还告诉他们有各种各样的选择,其实是在隐秘的引导着他们因为贪婪或者野心而犯错。
这个节目的难度,一直都在不断地加大。
越亦晚是第三个完成作品的人。
那长裙上的墨梅犹如悬空的线雕一般,色彩和明暗对比都让人为之惊诧。
明明衣服的面料廉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却最终被竞拍到了上十万美元的价格。
“——欢迎来刷卡!”
“所有相关收入都会捐给儿童权益基金会!”
“支票也可以哟!”
导演站在旁边看着不断飙涨的数字,抽了一口烟道:“塞缪尔这个名字,迟早会成为年度流行。”
旁边的嘉宾也笑了起来:“也许就在今年呢。”
话音未落,主持人高声道:“让我们庆祝塞缪尔·越拿下第五个第一名!这真是实至名归!”
“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场神话是否会一路走到决赛!”
全场都爆发出热烈又响亮的响声,还有人高声吹着唿哨,在为他喝彩叫好。
青年笑着鞠了个躬,仿佛穿过镜头在凝视着谁。
花慕之望着屏幕,半晌才起身道:“我先回东宫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肩,无奈笑道:“我现在也挺想他了。”
花庆之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直接请全摄制组的几十号人一块吃了顿饭。
那些美国佬法国佬们吃大餐就好,不用特意安利什么中式的食物,毕竟存在口味代沟。
美国人喜欢吃齁甜的食物,一杯冰淇淋的含糖量能让亚洲人吃到怀疑人生。
他单独拜托厨子给越亦晚做了滋补的汤粥,还配了糖醋小排和松鼠鳜鱼。
雍王殿下吃的一脸感动:“老美这些汉堡真不是人吃的东西,还是你会疼人。”
食堂里虽然供货充足,但不是蛋饼热狗就是培根,吃多了真是让人难受。
这怕是英国厨子承包的后厨??
花庆之给他又舀了一碗排骨藕汤,特别好奇地开口问道:“哥,你是怎么想到用塑料袋子做裙摆的?”
越亦晚琢磨了一下,如实地回答道:“因为大学那会儿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拿一次性桌布救过场。”
这也是强行拿这玩意儿当欧根纱用了。
等到了分别的时候,花庆之推着行李箱在影视棚区门口和他告别。
越亦晚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坠子出来。
那是他昨晚临时拿布料缝的小海豚吊坠,毛绒绒的水蓝色配上芝麻豆小眼睛,看起来特别Q萌。
“拿去做钥匙扣~”
花庆之笑眯眯地接了这毛绒小海豚,当场就拴在了钥匙上。
“我哥要是知道,肯定又得吃醋了。”
“他啊……”越亦晚又扬起了笑容。
“我这一辈子都归他了,想要什么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