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山樆先生的档期真是排满了。
现在这样,倒像是编剧是主业,当皇太子是副业了。
皇帝那边自从鱼头汤锅前相会之后,显然连形式性的事情都放松了很多,但还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国。
临国是小国家,没法在英美那边安排太多人保护着,仅仅是和时国关系好又离得不是太远,能互相照应着。
花慕之暂时也没有去大洋彼岸的想法,例行往来两国之间,不断兼顾着两边的事业。
他有时候在外头呆了四五天,再回宫住的时候都有些不习惯。
晚晚那边,始终没有电话打过来。
节目组已经报备过,在拍摄结束前只让联系三次。
他虽然心里焦灼,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过去,却也没有办法。
从前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样的在乎他。
想念便如同下雨天里绵长又微凉的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拂过来,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叹息。
花慕之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抬眸看向桌面上的相框。
两个人站在鸟园里,和白鹤一起照了一张一拍,小家伙笑起来时眼睛里仿佛都有着星星。
他这些天一个人睡,都不得不开始抱着枕头。
思索之际,电脑响了起来。
一按通话键,小王爷的脑袋就冒了出来。
“……是庆之啊,什么事?”
“哥!有你这样的吗!”花庆之瞪了他一眼道:“不是嫂子你连笑都懒得笑了是吗!”
花慕之撑着下巴看着他,慢悠悠道:“没事我就忙去了。”
“等等,我收到了节目组的一封信。”花庆之晃了晃信封,脸上颇有些小得意。
节目组?怎么会给他寄信?
花慕之忽然清醒过来,眼神都有了焦点:“什么事?”
“是邀~请~函~~”花庆之知道他隔着电脑打不着自己,笑的特别嚣张。
“说的是,再过个七八天,我作为他填写的亲属之一,被邀请去一起参加录制。”花庆之读着信的内容,一脸的义正言辞:“这种好事我当然要去啦。”
花慕之回过神来,想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即便是能去美国,剧组那边的事情也忙不开,而且也不太方便在综艺节目上公开露面。
而越亦晚他大哥,今年过年都没回临国,忙得不可开交,肯定也没法去。
算来算去,倒是便宜了那小子。
“哥你放心——我要是到时候能场外直播,或者能带手机进去的话,多拍几张让你看看他。”花庆之翘着尾巴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太子揉了揉眉心道:“给他带一点过敏的药,还有感冒和肠胃的药,记得嘱咐他按时吃饭,晚上不要忙太晚。”
“如果节目组那边没有水果的话,给他带些芒果和菠萝,菠萝记得用盐水——”
“哥你真是好紧张他啊……”花庆之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有个亲弟弟吗?”
“哦对,”花慕之想起来了什么:“还记得给他买盒新鲜的草莓。”
“……”
别说了,我自己走。
十二进十一的比赛的场地有一些奇怪。
选手们被带到了一个长桌前,桌子上还陈列着各种东西——
各种面料和缀饰、缝纫机、针盒、线盒……
主持人站在长桌前,让选手们按照排名单数和双数各分一队。
越亦晚作为先前的第一名,成为了A队的队长。
“这桌上一共有三十种不同功能的物件,”主持人笑吟吟道:“请按照你们的排名顺序,为自己的队伍选择对应的工具或原料。”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唯一的吗?
伴随着摇铃声响起,越亦晚回过神来,率先道:“线盒。”
全场唯一一盒线被他拿走,对面那队的人们显然开始不安起来。
他们开始按照顺序拿走桌上的各种东西,气氛开始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缝纫机被抱走,意味着这边只能手工车线。
所有纽扣都一块打包带走,对面就只能用拉链来解决问题。
越亦晚算着所有的必备品,不时和队里的其他朋友交谈确认,最后拿走了全场唯一一套缎带。
有这些东西,他们这边可以做晚礼服或者商务套装,主打高端时尚。
比起对面,自己这边显然拥有更大的优势——
“下面,请队长相互拿走对方的另一样东西。”主持人笑着道。
什么——等等?!
越亦晚懵了几秒钟,意识到对面的那组人要拿走自己这边的东西。
他的针线!!
他的塔夫绸!!!
他的扣子盒!!!
对面的金发帅哥转着剪刀,笑眯眯地拿走了他手边的线。
针就留给你们了,我们这里还有一盒给皮革扎孔用的针。
越亦晚愣了半天,拿走了他们那边的热熔胶。
这……就只能靠胶合了。
可是胶合的服装基本上都是雨衣什么的,像他们这种材料用胶来完成边缘吻合处理,简直约等于可以投降了啊!
Soy站在队里,不断清点着后面的东西,忽然找到了什么。
“还有这个。”他拿了一个小篮子过来,里面装的是手指粗细的缎带。
一部分可以用冷胶或者热熔胶进行粘连,还有一部分可以直接打结做穗。
“限时三个小时,每队至少三件衣服,计时——开始!”
越亦晚立刻拉着所有人开会,吩咐其他四个人拿走最顺手的工具,两两结对各做一组,自己则带着SOY来做新的衣服。
他脑海中原本构想的,是希腊女神式的落地长裙。
要高贵、优雅,让人拥有古典美的气质。
可现在没有针线,用SOY说的那种方法的话,就应该做出各种缝隙来。
没办法把布料都拼接在一起,倒不如直接露出各种缝隙。
“胸口做什么设计?”SOY动作非常麻利,这时候已经开始帮他做线稿。
“直接两边的布料垂下来,给中间露出自然的缝隙,大概一分米宽左右。”越亦晚伸出拇指和食指,跟他解释那种菱形的效果:“似露非露,走性感风。”
SOY很上道的开始画稿,不断跟他确认着各个方向的设计。
大腿小腿都可以找到漏出来的部位,缝隙的存在有时候可以被化用为旗袍下摆的存在。
作为设计师,他们要做到让衣服配人。
性感本身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但有些定律是大家公认的。
比如露胸不露腿,露腿不露胸。
大面积的裸露反而可能会造成视觉效果的下降,对比例和面积的把握都非常重要。
SOY围着人台固定着布料,越亦晚把曲别针拿了一些过来,发现效果其实也很好。
这个不能用在腰侧或者领口,会让人觉得硌着不舒服。
但在脚脖子,以及其他有垂落感的地方这么做,冰凉的曲别针不会接触到皮肤,也不会造成实质影响。
他们让上衣上宽下窄中间分开,既能够修饰肩部的曲线,又可以半露出酥胸来,同时收腰的结构可以提高视觉效果。
下身的裤子做成了深灰色的喇叭裤,但因为没有线的缘故,他们不能完全保证裤子的合缝,所以直接保留了大小缝隙,用束带来做一个鞋带式的交叉装饰。
小腿两侧都有倒V型分开,白色的缎带交叉往下,既能够修饰肤色,也可以增加视觉焦点。
等这上下全部做完,越亦晚又听着SOY的解释,跟他一起用缎带帮忙做穗子以及扎结,确认了所有部分的稳定程度——
拉伸性好,而且还挺牢固的。
站远了一看,比用线缝合的感觉还要自然。
他们两忙完之后,立刻去其他两组那里帮忙。
其他队员都愣了——这才过了半个小时,你们就都做完了?
“快着呢!来,我帮你们处理这个裤脚!”
他们开始有意识地统一风格,让三套衣服都能够相互呼应,同时能够彰显出某个元素出来。
三套衣服全部做完,仅仅只花了两个小时。
反观另一边,乱糟糟的简直跟厨房一样。
于是A队队员凑一块喝咖啡吃蛋糕去了,慢条斯理地在场外等着他们搞完这些事情。
那个金发队长显然不太擅长统筹,最后五分钟还有件衣服处在半散架的状态。
而且好像有两个队员吵了起来,等集合的时候还在互相用眼神剜对方。
两位吉祥物一样的主持人再走上台开始录制,解释了相关的评定规则,同时引导着观众和镜头看看这两队的衣服。
左边的A队给出了一个明确的主题,叫做《时光与牛奶》。
布料整体上是轻柔的,顺滑的,衣服的效果既适合出门逛街,也可以穿着去出勤。
但是交错和分裂的感觉也穿插其中,不仅可以裸露出漂亮的线条出来,还有种点到为止的诱惑。
时光与牛奶似乎也是如此——流畅中带着纯粹,同时又会有割裂感。
而另一队那边,虽然衣服的设计效果都还算不错,但色块拼接混乱,三件衣服也是单独设计,谁跟谁都不挨着。
越亦晚看着评委席打出来的超高分数,还有自己头像下领先一大票人的高分,对着镜头比了个V。
赢的也是超顺了!
他当初看那些选秀综艺的时候,本来还不理解那些巨C的内心感受。
等自己蝉联好几次第一名了以后,反而有种清晰的认知。
不拿第一,才是有问题。
多年的练习和积累如同无法抹去的存在,站在高位上是对它们的肯定和信任。
我本来就应该站在这里。
等这一场录制完没两天,趁着所有人都在休息的功夫,节目编导又找了过来。
“请所有人跟我们来一趟会议厅。”
十一个人排成了长队,按着顺序走了进去。
这一走进去,里头就传来起此彼伏的惊呼声——
“爸!”
“格雷——”
“姑姑!”
大家在这录制中心已经呆了有半个多月,在这封闭的环境里其实也挺孤单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再次看到家人们!
越亦晚先前猜到了会有这个环节,这时候看见花庆之的时候,还一眼看见了他抱着的超大盒子。
“你这是……带了个什么过来?”
花庆之耸了耸肩,坐在他的对面把盒子一层层的打开,各种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各种随身的药,新鲜的奶油草莓,还有奶奶妈妈和哥哥托他转交的各种东西。
“哥哥说了,你一个人在美国很辛苦,让我多多关心你。”花庆之眨了眨眼道:“但我感觉,你现在还挺快活的。”
越小冠军摸了摸下巴,把那种小嘚瑟的感觉努力往下按了一点,强咳一声道:“我是挺喜欢吃草莓的。”
节目组大概给了三十分钟的见面闲谈时间,然后把这二十二个人带去了演播厅。
这里还剩二十二张缝纫台,以及二十二个人台。
设计师对这些东西当然都熟视无睹,毕竟都是奋斗过无数次的场合,没什么新鲜的。
但是他们的家人会颇为惊异的去触摸观察每样东西,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好奇。
花庆之也跟着看了一圈,跟着啧了一声。
没我嫂子家里的排场大,差评。
我嫂子家光是缝纫机就有五六台!还有全自动的电脑绣花机!
主持人请所有设计师和亲属都在桌子前站好,忽然就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摄像机也全部就位。
“十强争夺赛的内容——亲属马拉松!”
“你们将和你们的家人共同完成一件衣物的设置,在摇铃时需要第一时间停下手中的任何动作,站到指定的等候区,让另一个人代为完成后续的工作。”
女主持示意他们看离缝纫台五米远的隔离区,加重了语气道:“请遵守规则,在隔离区时全程只能用声音进行交谈,不允许把任何物品带到隔离区内。”
这回真有人脸都白了。
SOY看了眼自己的弟弟,两个人一块耸了耸肩,颇有种看命的感觉。
这要是做菜或者是搭个积木,大伙儿还能互相帮个忙。
可是在场有一半的嘉宾,完全都是经过节目组合适的非专业人员啊。
他们当中有的人估计连针都没摸过,更别提什么马拉松式接力了。
花庆之本来以为自己就是来帮忙呐喊助威的,连金嗓子喉宝跟应援手幅都准备好了,结果谁想到节目组来这一出……
“我,我也真不会这些啊。”他听着台上的主持人们解释着具体规则,扭头颇为紧张的看向越亦晚:“我连怎么缝衣服都不会……怎么办啊。”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瞬间得出结果。
“你完全不会的事情,就都不要做。”
什么缝线,补扣字,上亮片,那些交给他都不现实。
在常规思维里,人们做事情都是123456,按照固有顺序去做。
即使是双人接力赛,也是12,23,34,这样子,两个人同时做一件任务。
可是花庆之没有任何基础,也不熟悉布料,每个人每回合只有十五分钟,放弃另一个同伴等于比其他竞争者少一半的时间。
所以想要赢,就要把行动顺序改变成142536。
他去做自己擅长的123,花庆之来帮忙完成456。
“本次的主题,是嘻哈风格,同样也包含竞速和质量的双重考核。”
“那么,计时——开始!”
两人同时抱着篮子冲去了材料区,一路上越亦晚匆匆道:“等下我说什么,你都记清楚了,绝对不要弄混。”
“这是白色帆布,是做帽子的。”
“帆布,帽子。”庆之接过了布料,快速的重复道。
“这是牛仔布,是做外套的。”
“牛仔布,外套。”
还有铆钉铜扣涂色笔棉绳——
越亦晚说一样他就记一样,脑子也转到了飞速。
等所有东西全部找完,越亦晚颇有些不放心,从篮子里拿了一样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拉链门襟衬!”花庆之瞬间报了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后面那几个音节是干嘛用的,但跟着这么报肯定就对了。
“那这个呢?”
“点线器!”
越亦晚松了一口,心里给花家的智商遗传点了个好评。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乱糟糟的一群人,利索地带着小王爷回了缝纫台。
旁边的评委已经到场,在他们就位的那一瞬间就按下了计时器:“十五分钟,计时开始!”
越亦晚在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了纸笔,这会站在桌旁直接开始把脑子里早已成型的服装稿画出来,然后开始修改线条和版型。
他并没有填色,而是直接拿了另一张纸开始打板,把尺寸和各种制图标记做出来——
“时间到!换人!”
在越亦晚跑回去的那一瞬间,小王爷就窜过去了。
“先给衣服上色!外套浅蓝色帽子纯白内衬明黄下裙纯黑!”
小王爷感觉自己简直回到了幼儿园的涂色环节,听着之前越亦晚给过的嘱咐,把颜色全都大概糊了个满,然后扭头看向他。
“去归置材料!按照以前我在家里的四分区放东西!”
花庆之之前回家几次都有跟着他学各种东西,对他工作台的摆放也记得特别清楚。
他在忙碌的时候有记混或者弄错几样,但越亦晚一报名字,他就能立刻找出来哪个是哪个。
旁边的节目编导都看呆了,跟助理确认道:“他真不是我们这行的?”
“不是不是,人家还在法国读书呢。”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他们一家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时间到!换人!”
越亦晚匆忙跑了过去,还不忘拍拍花庆之的肩。
他尽可能快地画好打版图,用点线器标明裁剪的位置,把缝份取好,然后开始归置后面程序要用到的其他东西。
“换人!”
小王爷跑了过去,竖着耳朵听他的吩咐。
“剪料子就成!”越亦晚高声道:“直线用大刀口快剪,曲线用手压着布,记得用剪刀前端一点点裁!”
花庆之飞快点头,把早就排布好的料子一样样开始处理,十分钟就解决了所有任务。
所有的缝合部分都由越亦晚来完成,而系带的穿绳、英文字母的涂绘、裤子上的洞,全部都由小王爷亲手做完。
最后两次交换的时候,越亦晚负责收尾和裁剪,而花庆之被吩咐着就站好不要动,也很听话的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哪怕站在那十五分钟不让干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委屈的情绪。
他信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反观其他地方,有的大妈在笨手笨脚的把东西缝歪了,或者哪个姐姐一剪刀毁掉了都快做好的东西,简直是大型亲情崩解现场。
越亦晚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得亏不是花慕之来。
他要是来,自己搞不好反而心里公鹿乱撞,脑子里都乱糟糟的。
他们做完一整套衣服,还自带附加题给多做了顶定制的帽子,只花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
这套嘻哈风格的衣服用料简洁裁剪自然,而且对金属材质的元素也没有滥用。
越亦晚和花庆之一起提交了作品,两个人一块哼着歌去场外吃草莓和芒果。
旁边的好几个编导在他们走来时收回了视线,默默腹诽了几百字。
你们一家人都是魔鬼……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合着第一名是被你们承包了是吗……
越亦晚吃着水果,顺带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SOY那边还算和谐,兄弟两笨手笨脚的一块做着衣服,虽然没有SOY一个人时那么针脚利落,但整体上还挺好看的。
有对情侣好像已经开始撕逼了,连衣服都顾不上做,在数落着对方的什么旧账。
花庆之在旁边看的一脸感慨:“嫂子,今天这事儿,我回去估计能吹一年。”
越亦晚忽然回过神来,关切道:“你哥这几天还好?”
“可不好呢,人都瘦了。”小王爷扬起了声音道:“相思病无可解呀——”
越亦晚的脸忽然就红了起来。
“我也挺想他的。”他小声道。
想见他,想睡他,想抱着他哪儿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