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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刚过,城中便起了瘟疫。
不少人传言,说这瘟疫是西域的驼队带来的,因此都称其“骆驼瘟”。
这天,毛婆婆从外头买菜回来,脸上变颜变色的,说道:“街上可去不得了,各城门都关了,不许进出。官差满街抓人,看谁脸色不好便要查看有没有染瘟疫。”
“怎得如此厉害?”苏好意纳罕:“这瘟疫怎么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的确,凡是瘟疫必定有个过程,全然不会一下子就变得如此骇人。
司马兰台一大早就被召进宫去,想必也是为了这事。如今已经正午却还没回来,可见形势紧要。
“苏公子,您快把饭吃了。大不了咱们关了门不到街上去,何况还有我们家少爷呢,想必很快就能找到治病的法子。”毛婆婆宽慰苏好意。
“婆婆也快去歇一歇,师兄说了,不管什么瘟疫,多洗手,常通风总是不错的。”苏好意说着端起饭碗。
她胃口不好并不是因为瘟疫,而是她最近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好容易挨下半碗饭,苏好意还是决定回楚腰馆看看。
她跟毛婆婆说了一声,出门也不叫车,自己步下走着。
路上行人稀少,沿街的店铺也基本上都关了张。
京畿瘟疫盛行,人心变得惶惑不安。苏好意走了这一路,就清晰地感觉到了。
到了楚腰馆,她从后门进去,看门的婆子见了她颇意外,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大伙都没事儿?”苏好意一边问她一边走了进去:“我回来看看。”
“上半天街上闹嚷嚷的,这会儿又静得瘆人。”婆子唠唠叨叨地关上门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风,依着我说,就该把那帮跑骆驼的都下大狱。”
苏好意根本没听她说的是什么,径自上了楼。
按理说往常这个时候姹儿姨是歇午觉的,但今天却没睡。
见苏好意回来,她一下站起来说道:“神天菩萨!你怎么回来了?!如今闹得这么凶,你还不老老实实在医馆待着。”
“我回来看看您,”苏好意扶着她坐下说:“这阵子买卖肯定是做不成了,你跟我去医馆。”
“我不去,就在这儿。有我在他们也有个主心骨不是?一旦我走了更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子呢!”姹儿姨道:“有时候未必像他们想的那么糟糕,人呢只要心不乱,什么难关都好过。”
苏好意情知母亲如此说,便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自己劝也劝不动的,于是就说:“娘说的也是,那我陪着你。”
“你留在这儿干吗?”姹儿姨摇了摇头说:“只怕这次你们也没法出城去了,需得待上些日子。你还是好好地回医馆去,你和兰台在一处,我倒还放心些,留在这里我反而不安。”
可苏好意又怎么放心得下母亲?便执意留下来。
姹儿姨只好劝她:“如今官府也不许咱们做生意了,把门一关,和外头的人不往来,等风头过了也就是了。”
“可……”苏好意刚一开口,姹儿姨又说:“听我的话准没错儿,何况就在这城里,真有什么事儿去找你或叫你回也来得及。”
苏好意还想多留一会儿,姹儿姨也不许,推搡着她下楼去:“你也算是泼出去的水了,别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你们两个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很不用来管我。”
苏好意没办法,只能回了兰台医馆。她前脚刚进屋,司马兰台随后也回来了。
“师兄,这次的瘟疫到底怎么样?可有外头传言的那么厉害?”苏好意一边给他捧了杯茶一边问。
“目下来看有些棘手,不好对付。”司马兰台接过茶来一饮而尽:“今日永王召我进宫便是商议这件事,咱们只怕是走不成了。”
“便是耽误一年半载的也还耽误得起,”苏好意不忍他为难:“别说是王爷吩咐了,便是要咱们自己做决定,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瘟疫肆虐,搞不好会要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苏好意自己虽然是个蹩脚郎中,却一样敬畏人命。
何况她是最了解司马兰台的,知道他医者仁心,绝无可能放任不管。
司马兰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去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只是你又要多受些苦了。”
“这算什么,反正要不了命。”苏好意笑得没心没肺:“你还没吃饭?把衣裳换换,歇一歇再吃饭。”
毛婆婆见司马兰台回来,早已经到厨下去忙了。
苏好意亲手帮司马兰台宽了外头的衣裳,两个人坐下说话。
“这次的瘟疫真的是来往西域的驼队带来的吗?”苏好意问。
“虽然不少人这么传言,但依我看不像。”司马兰台在这上头一向谨慎,没有把握的话从来不会说:“还有待查实。”
“我听人说染了瘟疫的人高热惊厥,浑身黑紫,可是真的?”苏好意并没有见到感染的人,只能道听途说。
“这是严重时的症状,”司马兰台道:“初期不会这么明显。但这次的瘟疫致死极高,从发病到死亡也不过三五天。”
“这么快?!”苏好意听了也不禁害怕:“那你现在有几分把握?”
“还说不好,”司马兰台道:“我回来给你交代一声,今夜就不能在这里了。我跟朝廷建议,把已确定染病的人都集中在一处,就像当初我们在放马坪治瘟疫时那样。这样可以尽量避免更多人染病,治起来也相对便捷。”
“我跟着你!”苏好意听司马兰台说他短期内不会回来,不禁起急:“这样我还放心些。”
“那里又脏又累又乱,你跟着做什么?还是在这里。”司马兰台好生地安抚她。
“你忘了我的血……”如果司马兰台说他有把握将瘟疫之好,苏好意是绝对不会提这件事的。
她刚一开口,司马兰台神情立刻就不对了,双手骞住她的肩膀,低声喝道:“谁准你提这个?!你不是发过誓的吗?!”
苏好意被弄疼了,连忙说:“你松开我,是我一时失言,以后不再提就是了。”
可司马兰台并没有放开手,又紧盯着苏好意告诫道:“你信我,我一定会尽快找出治病的法子。但无论如何,这个秘密你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