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大军集结,有攻城之像!
范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赶赴城墙,等到快速登上城墙之后,才发现倭寇还没有开始攻城,他发现城墙上全部都是火器和弓弩,以及大量沙袋,郑光趴在城墙边上往下看,于是他走到郑光身边,一起往下看,一看不要紧,顿时愣住了。
只见数千倭寇排列着歪七扭八勉强算得上是阵列的阵列往城墙方向而来,缓缓接近,黑压压一片看起来十分渗人,挥舞着刀枪乌拉乌拉乱叫着些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在威慑,彰显自己的强悍战斗力,在郑光眼里只需要蒙古铁骑一个冲锋就能解决掉的乌合之众,却是现在这些苏州兵难以企及的强悍对手。
若是自己带出来的那支部队跟着一起来到大明就好了,但凡有一两百人在手里,郑光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逼无奈着使用火器的方式来对付倭寇,若是城内明军有一战之力,大可以用火器破敌,然后出城追杀倭寇,立一次大功,可是现在的这些明军根本不具备和倭寇正面对敌的能力,只能用远程打击避免近战。
看样子这些倭寇是不想忍耐了,要攻城了。
“倭寇人数众多,气势如虹,反观我军士气低迷,兵无斗志,这样下去,就算有火器,也未尝有用啊……”范庆的声音低低的在郑光耳边响起,郑光一转头:“府尊,斗志这种东西不是天生就有的,倭寇的凶名遍布东南,人人都知道,大明军队败多胜少,所以大家普遍以为倭寇强悍不可战胜,未战先认输了。
但是从杀死第一个敌军开始,我军士卒的心态就开始发生变化,杀的敌人越多,斗志越昂扬,直到最后他们会觉得,倭寇也不过如此,现在还没开始打仗,大家都认为咱们会输,那是一直以来战败的消息给我们的错觉,实际上,倭寇也不过如此,军容不整,衣衫褴褛,不通军阵,实乃乌合之众也!”
范庆听的郑光如此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觉得郑光说的是对的,那些人们口口相传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倭寇,似乎真的是那样,这里的兵从未直接面对过倭寇,也谈不上战绩和经验,但是他是和东南名将汤克宽一起参加过一次战斗,亲眼目睹汤克宽是如何击败倭寇的。
倭寇并非不可战胜,只是日常生活里,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把倭寇魔化,认为倭寇多么可怕,不自觉的将自己放置在一个比较不利的位置上,让大家错误的认为自己无法战胜倭寇,偶尔的一次大捷是侥幸,是幸运,不是大明真正实力的体现,大明军队就该战败等等,但是实际上,他们中的很多人连倭寇的面都没见过。
范庆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位小友又多了一份认识,他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从种种不合理之中抽丝剥茧,找到不合理的原因之所在,并且做出更正,让人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本来面目是怎样的。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这些倭寇?”范庆如此询问。
郑光低声道:“我已命军队将所有火器全部往后推,使城下的倭寇不知城上有火器,我预估倭寇也该明白火器使用不易,所以会推断出缺兵少将的苏州没有会使用火器的部队存在,故而放松警惕,决然想不到我军已经隐藏大量火器备战,现在倭寇距离我们还比较远,等倭寇接近,进入射程之后,我军可突然以炮击之,以火箭击之,倭寇猝不及防,定然损失惨重,之后我军以持续火力不间断打击之,使之无法接近城墙,不得不退却。”
范庆面露喜色,转头看向那些狰狞的火器和不断操作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步骤的士兵,更加满意的看向郑光:“此战之后,如果苏州得以保全,就算你没被选上举人,我也上报朝廷,保你一个举人身份!”
郑光白了范庆一眼,无奈道:“我还没那么没用,我会堂堂正正的考取举人!然后考取进士!”
范庆笑了笑,没再多说话,把目光转向城下黑压压一片的倭寇,心里却多了一份期待,一份很奇怪的期待。
时间缓缓流逝,倭寇大军距离城墙也越来越近,郑光暗中吩咐火器部队随时准备点火,然后将火炮和火箭推到城墙边上准备发射,士兵们甚至已经点燃了火折子,只等待郑光一声令下就开始人生中第一次点火开炮,激动万分之时,城下的倭寇阵列里突然钻出了一个人,骑着马,摇着白旗,冲向了城墙。
而倭寇大军停止前进了,大约在距离城墙七百步左右的地方,而据唐顺之所说,佛朗机火炮的有效射程大约在三百步左右,最大射程可达五百步以上,但是那个准头,就别提了,因为佛朗机火炮是后膛式填装火炮,闭气性能差,炮弹不能获得更多的推动力,因此射程较短,若要实现精确打击,则最好将射程控制在二百步至二百五十步的范围内。
郑光测算过,找专业人员询问过,大明的一步大约是一点五米左右,也就是说,佛朗机火炮在三百米的射程范围内属于精确且有效的强力打击,超出这个范围,精度下降,打击力度下降。
郑光考虑过,自己手下这批新兵无论是经验还是心性都远不能和专业火器部队相提并论,更别说是第一次使用火器攻击敌军,三百米范围内的打击都有点悬,就更别说现在了,郑光不打算以正常的四十五度角射击,而是打算将炮口下移,直接对准要射击的目标,为此,还准备了大量的沙袋,不仅可以减缓后座力,还能垫高垫低,调整角度。
所以,现在倭寇所处的位置是不足以发炮攻击的,必须要等待更好的时机,而此时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还举着白旗,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郑光便令部队不要点火,看看这些倭寇打的什么主意。
“范知府!不要放箭!范知府!不要放箭!”这骑马而来的男人似乎还挺胆小,一个劲儿的高呼不要放箭不要放箭,生怕自己被射死,范庆也觉得好奇,给旁边还算熟悉的王威使了个眼色,王威心中激动,便高呼道:“来者何人?!停下脚步!不然,就放箭了!”
骑在马上的家伙离城墙已经很近了,紧张的新兵们握着手弩齐刷刷对准他,大有一言不合就放箭的架势,那家伙吓得缩在马背上,心里将害的自己跑出来的那个獐头鼠目的混蛋骂了一万遍,才高呼道:“我只是首领的一个手下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杀了我也没用,我是来传话儿的!”
王威问道:“什么话!?”
“首领让你们投降开城门……”话音刚略,一支利箭就射在了那匹马的正前方不远的位置马都被吓得后退几步,那人更是被吓的缩倒在马背上,不停的哀嚎。
原来是勃然大怒的范庆举着一把手弩对准城下,怒喝道:“放肆!我乃朝廷命官,奉命镇守一方,尔等区区倭寇,竟敢让朝廷命官开城投降!?今日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绝不开城!滚回去!开战!否则,下一箭,便要了你的命!你这卖国求荣之辈!”
说降没说成,反倒差点丢了性命,刚想逃,可方才那混蛋的威胁之语又在耳边响起,无奈之下,这人只好豁出性命大喊道:“首领说了!只要你们开城门!我们只拿官府仓库钱粮火器,不拿平民百姓钱财,不害一条人命!否则,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你们自己想想,是我们攻破城池的可能大,还是你们守住的可能大!”
这话一出口,方才暴怒的范庆都是一愣,更别说其他的士兵们了,他们之所以硬着头皮上城,强忍心中恐惧和不安与倭寇战斗,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倭寇一旦破城就会屠城,自己家人的性命和家里的财富都会被全部抢走,与其那个时候凄惨而死,那不如现在死战一下,说不定还有转机。
而城外倭寇的这句话,却让他们所有人心头一颤,只拿官府仓库钱粮火器,不拿百姓一粒米粮,也不杀一个人,作为一个首领,发下这样的誓言,是一定要遵守的,否则,就没人再相信他,所以他一定会遵守诺言,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出身,本来加入官军要么是混口饭吃,要么是军籍,不能推辞,无可奈何之为。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堆得满满的官府仓库,素来距离他们很远,他们所想要保护的是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财富,而不是那些不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的官老爷们的财富,仓库没了,倒霉的是范庆,不是他们,这也是范庆说了算不是他们说了算,但是只要大家保持不战斗的信念,以冷暴力逼迫范庆妥协,范庆也只能妥协。
一时间,城墙上的气氛非常诡异,很多人慢慢地把目光集中在了握着手弩却射不出一支箭的范庆身上,前一秒的主心骨,现在,似乎成为了大家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