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辞收回目光。 看了一眼身旁少女,又扫了扫攥着两块糕点的徐小满。 走近提醒:“吃了人家糕点,可得念着人家的好,别忘了。” 徐小满捣蒜似地点头应承:“哥就放一百个心,我都记在心里,忘不了。” 肖辞微微颔首,随即朝颜衿开口:“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早些歇息。” 刚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大人请留步。”颜衿叫住了他,“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肖辞驻足,转身回首。 月华落在千家万户的翘檐上,也落在眼前的青衣少女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脚往里间走去。 不过一会,便折返而回。 少女站在檐下的灯笼前,那点摇曳的烛火打在她身上,昏黄又温暖。 睫毛轻颤,似蝴蝶翩飞的落影,衬得她此刻眉眼十分温和,仿佛以往的防备只是露水照影。 金光亮起,便转瞬即逝。 颜衿仰头,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往前递:“我知道大人府中不缺医者,也不缺药。” “但这伤口若是拖到明日再处理,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这些药对你的伤极好,还望收下。” 肖辞呆了一下。 怔怔望着眼前人手心里捧着的两个药瓶。 一个白,一个红。 瓶身上还细心地标注了用法与用量。 短短一瞬间,沉静已久的心池上仿佛来了只误闯的蜻蜓。 悠悠飞过,在波澜不惊的池面点了一下又一下,泛起轻轻浅浅的涟漪。 他神色微动,伸手接下:“谢了。” 确认人已经走远,谢霖火急火燎地从里屋走了出来:“万幸小姐没事,不然我该如何同老爷和少爷交代。” 处理过伤口的颜衿正站在院子的石榴树下,怔怔望着那几朵将开未开的小花。 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果树。 只因一树花开,万家子孙满堂。 多么美好的愿景,却那么难以实现。 颜衿听见声响,收回目光,缓缓转身。 “我已经不是颜府的小姐了,谢大哥以后唤我阿衿就好。” 谢霖循着她方才看的方向望去,愣了一会才看向她。 嗫嚅了几下,开口:“好,以后我便唤你阿衿。” 颜衿点头。 将视线移向漆黑夜空,定睛在某颗最亮的星星上,一动不动。 良久,她对身侧的花楹说:“今日清明,我想祭拜他们。” “可是姑娘,他们连墓……”说到这里,花楹突然咋舌,不忍心再往下说。 擦了擦冒出来的泪花,把话头止住了。 “他们在天上,会看到的。”颜衿忽然笑了笑,笑中带着无法止住的泪意。 她伸手往上一指:“看,他们就在那,最亮的那几颗。” 深夜的风擦过人脸时,或许是沾了其上的泪珠,寒如坚冰,令人浑身颤栗。 颜衿却丝毫不觉,撩起裙摆蹲了下来。 接过花楹递来的纸钱,一张又一张丢进火盆里。 烈焰灼红了她的眼。 直到最后一张化为灰烬,火光堙灭。 她才慢慢抬头,紧盯谢霖,清冷的面容骤然显现一层杀气:“他们是被谁害死的?” “我要让他一命赔一命!” ……… “大人,他们搜遍了柳安巷,连个可疑人影也没发现。” 深夜的静园骤然响起了一道人声。 是元宝。 他正站在书房桌子前,神色焦灼地汇报着最新的搜捕结果。 肖辞洒药的动作一顿。 目光落在手中握着的药瓶上,片刻后开口:“不用搜了。” 此刻,他只穿了件宽大的白色中衣,衣领松松垮垮,露出了大半个结实肩膀。 手臂上发簪戳进去的伤痕清晰可见。 元宝咬牙气愤道:“这人下手也太狠了,大人确定不用叫大夫吗?” 肖辞不紧不慢地将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一边包扎一边说:“行了,一点小伤。” 元宝却不这样认为。 他皱眉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没好气地自言自语:“可别让我逮到了。要是给我逮到,我一定狠狠折磨他。” 片刻后,肖辞将中衣穿好,又将药瓶收回抽屉,才抬头看向他:“昨日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元宝回神,飞快地应答:“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她有问题。” 肖辞一听,眉毛微挑。 冷峻的表情让人完全猜不出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元宝继续往下说:“不仅颜倾的身份是伪造的,就连荆妍的身份也是假的。” “不过她的丫鬟,花楹的身份倒是真的。” “她也算狡猾,五成真五成假,要是不细查,还真迷惑了大人。” “据伪造官籍的人交代,她给了足足一千两,他们受不了诱惑才冒这个险。” “卑职觉得,能给重金伪造身份的人,怕是不简单。” 元宝问:“大人,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青年坐在桌案前,停下了敲击的动作,屋中静寂一瞬。 果然她说的话就没几句是真的。 一个外乡女子,无缘无故与赵氏姐弟,章春回,董文旭这些人有牵连。 直觉告诉他,当中必定藏着什么秘密。 “你刚才说花楹的官籍是真的,她是哪里人?” 元宝想了想:“官籍上记载的是扬州。” 肖辞有些震惊,复语了一句:“你确定是扬州?” “是的,卑职十分确定。” “这样,你从花楹入手,派人去扬州查,切勿打草惊蛇。” “卑职明白。”元宝应道,转身就要退出书房。 肖辞目光落在一旁的银钗上,若有所思地喊停他:“还有,顺道查下这个暗器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