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衿回过神,眨了眨眼睛,满是不明所以。 下一刻,便见肖辞半蹲在她面前。 他说:“上来。” 颜衿心尖不自禁颤抖一下。 他低沉的嗓音像只刚睡醒的小鹿,在她冰封的心窝上随意一踩,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日头一晒,似乎连丁点影子也寻不到。 她定神:“大人何意?” “脚伤了就别逞强了。” 颜衿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不是什么重伤,我自己能走。” 肖辞浓眉微拧:“刚才在船上不是挺能折腾的,现在反倒害羞?” “那不一样。”颜衿耳根一红,下意识用他的话反驳,“男女授受不亲,会有损大人清誉。” “你抱我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这个?” 带着点想入非非而不自觉的话语落下,本就安静的小巷子此刻连风拂过枝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目光碰撞处,一人玉脸浅绯,一人眼神飘忽。 肖辞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糊涂话,别开了脸。 风声呼呼,枝影憧憧,沿街灯火忽明忽暗。 沉寂良久,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现在不走,或许等下就要见官了。” “那些审讯的酷刑不是你一个女子受得了的。” 肖辞清了清嗓子,继续寻台阶给自己下:“难不成你还想牵扯进来?” 颜衿垂眸,对上他充满探询的目光。 眼前那张冷漠的脸褪去了先前的肃杀,就像摘下面具的戏人。 染上几分红尘俗世的七情六欲,原先冷冰冰的眼神都变得平和温煦。 似乎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看似冷漠无情的人,其实比谁都要柔软。 她犹豫了一会,忽而背过身去。 肖辞不解,就这般看着。 少女站着,挽起衣袖,手臂轻微抖动,似乎在拨弄着什么东西。 淡青色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漾起,在脚边绽开了大朵大朵的浪花。 整个人宛如一株长在深山幽谷里的白玉兰,恬静又淡然。 不过片刻,少女蓦然转身,慢慢向他靠近。 发髻上斜插着的青玉簪泛着细碎的月光,一闪一闪的,就像一颗颗跳动的星子。 她唇角微勾:“大人不就是官吗?有你在,谁敢捉我?” 巷子很静,只有一人极轻的脚步声响起。 “哒———哒———哒———” 肖辞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 他的手穿过她的脚窝,牢牢地向上托住。 圆月在二人身后渐渐西沉,拖长的余晖把交缠在一起的黑影映照出动人的旖旎。 颜衿虽然是有兄长的人,但颜敬山从未背过她,就连拉她一把也嫌弃得不行。 年少的她经常抱怨走路累,动不动就跺脚发脾气,哭着闹着要颜敬山背回院子。 但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大哥唯独在此事上十分较劲,不仅不背她,就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每次都是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面前,居高临下地双手抱胸道:“不行,必须自己走。” 所以,这是颜衿第一次感受被人背的滋味。 以至于一开始手不知道该抓何处,只能按着他肩膀。 但时间久了,她撑得有些累。 再加上折腾了大半天,体力早就没多少。 反正抱都抱过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最后,双手直接圈着肖辞前胸,下巴搭在肩膀上。 张了张嘴:“谢大人今夜的救命之恩。” 其实要是肖辞没来,她也能将他们解决。 但好像这样也不错。 在盛京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尤其还是肖辞这样的,位高权重。 以后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肖辞能感觉到背上少女的距离很近。 近到仿佛他一动,就能碰上她的脸。 想到这里,身子有些僵硬:“顺手的事,不用谢。” 晚风凉凉,夹带着浅浅的,淡淡的清香,但同时,又有一丝血腥气。 颜衿下意识往肖辞的手臂看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 他的伤口因为用力又裂开了,新鲜的血液慢慢濡湿衣裳。 她抿唇:“我是不是太重了?” 实际上她是一点也不重。 身材清瘦纤细,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不该长的地方是一点也没多长。 但不知道受了伤的肖辞体力如何。 毕竟这么远的一段路,一个人走都费劲,更何况还背了一个人。 “没什么感觉。”肖辞说。 话毕,又安静了好一会。 颜衿目光始终落在那一片濡湿的地方,盯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又问出了声。 “大人的伤口怎么还没处理?” 对方很敷衍地回了两个字:“忘了。” “这怎么能行?”她急了一下,“剑伤不比一般伤,大人还是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肖辞不在意地回:“不差这几步路。” 颜衿没再说话。 似乎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 过了好一会,她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闻扬州不仅琼花芍药世无伦,就连卷帘玉人也比比皆是,不知大人可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