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宋文安才知道其中所有。 他表面不信,连连摇头,只是难忍泪意,垂下了头。 昔年母亲的死,是他心中之憾。因着当时,先帝死后,解药已无,他毒发之后,便昏死在床上。 等他再醒来,说是太医研制出了解药,父亲就给他封了逸王,离宫修行。 宋文安在佛寺待了两个月,后得知皇后驾崩,连夜赶回,只见到了棺椁。 他以为自己不被在意,无人所爱,以至于如此大事,没人愿意提前知会他一身。 可万万没想到,娘亲是为了救自己才加剧病情而亡。 这夜,宋文安一晚没睡,红着眼眶呆坐到了天明。回想这荒唐罪恶的一生是执念而起,那得知真相后的他,便是世间最可笑的。 翌日,陆川刚要带着他启程,就听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响起:“总该回去一趟的。我本来想在棠儿生产之前,放你回去的。” “没想到你这混账居然害得她如此早就怀了孩儿。不过我也得谢你,若是不知道这些,我怕是死不瞑目。” 陆川皱眉下意识怀疑道:“你不是一心要杀棠儿吗?” 宋文安转而看去,眼神坚定:“我从未想过杀她,是宋霖瞒着我做的。你信或不信都成,告诉你也是为了借你之口,同她解释。” “将死之人,不想让她真的恨极了我。” 宋文安神色严肃的看向陆川,解释道:“棠儿这一路,并未被人染指分毫。她清清白白,你日后若是以此伤害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川自然明白,没有他相护,宋锦棠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回去。 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以至于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来些许不解。想来棠儿该是他心中仅剩的那片柔软之处吧。 陆川没因为他两句好话而改观,一路上还是小心谨慎的跟着。 在宋文安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出口,用了三日的时间才下山与大军汇合。 狄族之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马上也就要班师回朝了。 宋文安被关押在地牢里,对于过往的所有,已然全部招供。而他说话的时候,宋旻皓就坐在隔壁,听的一清二楚。 黑暗笼罩之下,宋旻皓紧握住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直到,审问官起身,走到旁边恭敬道:“陛下,臣已问完。” 宋文安原本低沉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无措。 只见牢中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他的面前出现一道身影。宋旻皓红着眼眶看向他:“你对我有恨,有怨,只是为何要伤害别人呢?” “你大可一刀了结了我,如此坐上皇位,又能守得住几何?” 宋文安含泪看去,哽咽道:“父亲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瞒着我?让我如笑话一般,做了这么多事。” 宋旻皓盯着他与自己有三分像的脸,轻声说:“你敏感脆弱,我该如何告诉你呢?若说你娘是为救你而死,你这一生将背负太多苦难。” “我为何给你封号逸王,因着你曾说,这辈子只想做个清逸贤王,不再摄政,不再叫我与你哥哥为难。如此,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的。若你真的有青云志,眼中能见百姓社稷,你就是要这皇位,我给你又如何?” “你说我瞒着你,你又何尝没有瞒着我?宋文安,你我父子之情,是该彻底了断了。” 闻言,宋文安的泪再也忍不住,他痛哭出声,含泪说着:“我以为这么说,你会心疼我,会更开心。我以为表现的不争不抢,父亲和哥哥就会愿意同我亲近。”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宋文安焦急的挣扎着,含泪哭喊着:“我厌恶你们议事的时候,自己无话可说;痛恨朝臣将我与哥哥比较;怨你们如果留住的是我,送入宫的是哥哥,我就不会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你们都被爱着,唯独我没有人爱,人人都可以背叛我。我以为得到的钱和权势越多,我所得到的爱和尊重也会越多……” 看着面前痛哭的人,宋旻皓深觉自己作为父亲实在是失败极了。 良久,宋旻皓仰头叹息,转过身去,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哥哥离京,不止为棠儿,自是还有你。每每他写战报,落笔总提及你在宫中近况,为的也是你能够活着罢了。” “他是我父,你是我儿。逼他退位,是为了百姓。逼你入寺,是为保你一命。我也有私心,盼着一家团聚。若是早知今日,我不该养精蓄锐,活该在你受苦时,反了这天下的。” “我对不起你娘,没有教好你,也对不起你,从前没护住你……之前我尚且能以发代首。这次,你该一己承担这些罪孽了。” 宋旻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并未被任何人看见。随后,又迈开步子往外走,不敢回头看一眼。 宋文安就这么盯着父亲的背影,泣不成声:“爹,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