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眼泪失控。 他在来军医院的路上,心惊肉跳,忐忑不安。 满脑子都是秦音被人枪杀,浑身是血的画面。 秦峰怕极了。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要带舅舅和姑姑离开,要带弟弟妹妹离开。 终究是他对不住姑父了。 在他心里,姑姑是为政治联姻才下嫁,纪军始终欠着秦军还不完的恩。 所以纪鸿洲敬爱姑姑是理所当然,但姑姑爱不爱他,真不一定。 但这一刻,秦音明明白白告诉了他。 她深爱纪鸿洲,绝不会在危难关头弃他于不顾,哪怕是面临被枪杀的危险,也要陪他共进退。 秦峰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姑姑和姑父相爱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这样的决绝而感到悲凉。 他为自己说出那番话,让秦音失望而感到难过和自责。 于是跪在秦音面前,脸埋在她手心哽咽着道歉: “姑姑,对不起...” 秦音含泪浅笑,轻抚他头,“没事,姑姑也不该打你。” 他到底才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遇事冲动是难免的。 秦音怎么会跟自家的孩子计较? 姑侄俩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眼睫煽动,似是快要醒来。 纪鸿洲意识回笼,就听到有人在哭。 他第一反应是秦音在哭,因为听到她鼻音浓重的音腔,心里不免有点急。 她哭什么?自己又没死。 渐渐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晰,才发觉不是秦音的哭声,而是个哭声沙哑的男孩子。 男孩子?? 纪鸿洲眼珠动了动,艰难撑开酸胀的眼皮,视线恍惚了一瞬,遁着哭声看过去。 “......” 什么情况? 秦峰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孝顺了? 看他受伤,竟然跪在他病床前哭成这样。 他心底暗笑,喉结滚了滚,想说话,却喉头一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呛咳。 ‘咳,咳咳’ 咳嗽镇痛胸口,大约是肋骨受了伤,疼的纪鸿洲紧紧皱眉,一口气差点儿没能喘上来。 秦峰自顾抽噎,压根儿没听见这动静。 秦音却瞬间转回头,看到床上人紧皱的眉心,和脸上痛苦的表情。 她豁然站起身,低身凑近: “鸿哥!” 秦峰懵了下,挂着满眼泪痕抬头看去,就见纪鸿洲缓缓睁开了眼。 “鸿哥...” 秦音对上那双幽黑眼眸,险些喜极而泣,素手小心翼翼抚上他脸: “你醒了,...你怎么样?感觉怎么样?嗯?” 纪鸿洲定定凝视她近在咫尺的面庞,看清她眼里的紧张和情意,胸口的疼痛渐渐被一股暖流熨帖。 他满心柔软,咧了下干裂的嘴角,想说什么。 然而话到喉咙里,却瞥见她脸上的两道细长伤痕,还露着血色,嘴角牵起的笑弧瞬间消失。 “你脸...,怎么了?” 昏迷数日,他嗓音沙哑的厉害。 秦音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什么。 她浅笑摇头,“没什么,一点小擦伤,我去叫大夫来.....” 纪鸿洲一把握住她手,眸色幽暗深不见底。 “我睡了多久?” 秦音脚步顿住。 一旁的秦峰慌忙站起身,在她之前急急插话: “距离出事已经第七天了!姑父你可醒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们怎么过来的,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你再不醒来,我姑姑就.....” “峰儿!” 秦音拧眉回头,呵斥一声打断他: “去叫洋大夫来,给你姑父做全身检查,他刚醒,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秦峰噎了噎,欲言又止,只好抬脚准备出去叫大夫。 “等等。”纪鸿洲却开口唤住他。 秦峰只得又顿住脚步。 纪鸿洲视线挪到他脸上,“我再不醒来,你姑姑就怎么样?” “你能不能先让大夫检查?”秦音蹙眉瞪他。 纪鸿洲抿唇,“让他说完,我要听。” 秦峰吞唇瓣嚅喏着,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看了眼纪鸿洲,又看向秦音。 秦音轻叹口气,柔声开口: “你先去叫大夫,我跟你姑父说。” 秦峰哦了声,连忙不再耽搁,快步出去了。 * 纪鸿洲的视线,转到秦音脸上。 他眼眸幽黑,一言不发,默默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似乎除去脸上几道血痕,曼妙身段被旗袍包裹严实,倒看不出什么。 “你出了什么事?”他哑声问。 知道他固执,秦音扯过凳子,重新在床边坐下,心平气和地跟他复述起来。 “我守了你七天,今天回公馆看孩子们,过来的路上遇到刺杀,有人朝我的汽车开枪,不过没有受伤,你不用担心。” 没有受伤,是代表没有中枪。 但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纪鸿洲已经能想到当时什么场面。 秦音一个女流之辈,被人开枪刺杀,他只想想都感到惊心动魄。 这种感觉,跟上次她在歌舞厅门外被人刺杀的感觉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