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撤掉白面馒头,后日降为一日两餐,只需稀粥小菜,叫他们不至于挨饿,但绝对吃不饱。”纪鸿洲沉声道。 “如此,他们才能记得嗟来之食难能可贵,记得帅府从自家私仓开粮,终究有捉襟见肘的一天,记得帅府,曾与难民共渡苦难。” “爷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着低清哂笑,“行善,也要踩着人性过关,踩不准,善名会摔在地上。” 秦音桃花眸笑眯,“大帅一点就透。” “你说这么明白,爷还听不懂,岂不是榆木脑袋?” 纪鸿洲淡笑摇头,随即肃下脸站起身。 “这件事爷去交代,你歇着吧。” 他起身离开,秦音喝完最后一口茶,也起身回屋,掩上门睡了。 * 而老宅这边,老太太接到纪鸿洲电话时,正在发脾气。 纪鸿洲,“母亲,今日布粥......” “布粥什么!” 听到‘布粥’二字,老太太瞬间横眉怒目的扬高了声儿,“你还有脸提布粥的事儿?我好心替你操持,你那媳妇儿是半点子不上心!答应的好好儿的,结果呢?一点不帮忙就算了,还丢下小月一个人走了!她像话吗?!” “不管如何,你去告诉她,明日她必须给我在粥棚盯到底!身为大帅夫人,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 纪鸿洲眉心拧着,握着听筒的手伸出去老远。 直到老太太刺耳的斥骂声停了停,才把听筒拉回耳边,单手叉腰沉着脸回应。 “你先别说筝筝,她在那边从早忙到晚,那么多灾民伤员,每一个都经过她的手!我在跟你谈布粥的事!” 老太太气的喘息都沉了。 “我就是在跟你谈布粥!伤员才多少,那里人人都要吃饭,她......” “放个饭这点屁事谁做不了?!”纪鸿洲骤然吼了一声。 老太太被吓一跳,听筒里瞬间没了声儿。 他沉声厉气继续开口,交代了自己的话。 “明日开始,只准布两餐白粥,不准再发白面馒头,让我知道谁不遵命,军法处治,听见了?!” 老太太没说话。 纪鸿洲等了两秒,‘哐’地摔了电话。 走出小客厅,见章谨垂着手杵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没好气的下令。 “明日你再派人去粥棚盯着,谁做不好事,给老子撵走!” 章谨一脸严谨,“是,大帅!” —— 翌日,杜揽月学着秦音昨日的衣着打扮,一大早就赶到了西北城区。 这次她到的时候,四下溜达了,都没看到秦音。 直到八点钟,粥棚都开始布粥了,才见秦音带着昨天的副官姗姗来迟。 她依然目不斜视路过粥棚,径直去往前面的医帐。 杜揽月斜斜睨了她一眼,也当没瞧见她,继续盯着人布粥。 然后听到人群稀稀疏疏的议论声。 “今日没有馒头了?” “哪儿能天天有馒头?有粥就不错了,赶紧往前走...” “昨天到最后,剩的馒头都没发完,何不拿出来今天继续发呢?” “诶呀,都这境地了,别那么贪心。人家帅府是好心放粮接济咱们,总不可能把自家直接搬空,白面全给咱们吃,他们家大业大那么多人,自己吃什么?又不是傻。” “也是,大不了多喝两碗粥.....” 杜揽月看了眼走到近前还嘀嘀咕咕地少年,旋即扬起温柔笑脸。 “没事,吃不饱再来,虽然没那么多馒头,但粥是管饱的。” 那脸上脏兮兮的少年听言,立刻瞪大眼看着她。 “真的?” 杜揽月点点头,“嗯,当然是真的。” 多给他几碗粥又何妨,不过是多添几碗水的事。 少年立马高兴起来,连声道着谢,捧着粥碗乐颠颠儿走了。 他一边走还一边喝,然后重新排在了队后面。 消息很快传开来,粥棚前的队伍明显比昨日排的时间要长。 很快,最后一点粥都盛光了。 然而还有十几个孩子,正捧着碗眼巴巴等着。 杜揽月咬咬唇,说出去的话总不可能再收回,转头就交代人回府去催,让厨房尽快煮粥再送过来。 章谨正此时赶过来视察,见状连忙上前阻拦。 他脸色沉肃看向那群孩子,“已经没粥了,晚上再来吧。” 小孩子们脏兮兮的脸上纷纷布满失望,但他们畏惧章谨和大兵们,彼此对视了一番,捧着碗各自散开跑了。 杜揽月见状不禁皱眉,“章副官,只是几个孩子,他们也吃不了多少的,只需要再送一小锅......” “表小姐,最好不要想当然。” 章谨神情温淡看向她,“大帅有令,一日放粥两次,可没说可以一直送粥过来,往后粥没了就是没了,不需要再耗时耗力折腾人。” 杜揽月脸色乍红乍白,一双水杏眸似怨似委屈地瞪着他。 “这也是表哥的意思?既然布粥,就应让所有人吃饱才是,费了半天力,还那么多人饿肚子,那布粥这事还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