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守了一整天,杜揽月累到腿脚酸痛,听完女佣的话,根本没气力接声。 这会儿眼看太阳就要下山,秦音离开了,她却不能走。 她得坚持做完最后一顿施粥的差事,才能回去,这样今日所吃的苦,才不算前功尽弃。 杜揽月咬咬牙强撑着。 等天黑才回府,老太太问起来,自己就照实说,也不用添砖加瓦,都够秦音吃一壶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舒坦多了,立马就有精神继续强撑。 * 秦音累了一整日,才不管别人想什么心思。 她回了趟妙春堂,给关大夫留下一些药方,叫他把药都包好,自己明早来取,便带着展翔和芍药回了纪公馆。 纪鸿洲不在,她独自用了些晚膳,便回房去洗漱沐浴。 泡过热水澡,整个人都松快了些,裹好浴袍从盥洗室出来,便准备早早上床歇下。 谁知还未走到床边,便听外室间响起一声低沉男音。 “筝筝。” 秦音脚步一顿,遁声偏过头,就见纪鸿洲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剥了枚锡纸巧克力塞进嘴里。 她默了默,抬脚走出去。 “大帅刚回来?可用过膳了?” “在外面应酬过。” 纪鸿洲声线清淡,腮颌骨因咀嚼的动作弧线越发棱角分明,他拍了拍身边座位。 “过来坐,陪我聊聊。” 秦音有些累,不是很想闲聊,但对上他不容置喙的态度,只好走过去坐下。 桌上放了沏好的花茶,她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喝。 “今日那边怎么样?”纪鸿洲先问。 “没什么异常。” “累么?” “累。” 所以若没有要紧的事,你能早点回你房里去,让我早点歇息么? 秦音刚腹诽完,便听纪鸿洲又问: “可有人给你捣乱?” 秦音端着茶盏的手微顿,总算想起的确有些话想说。 她浅提了口气,婉声开口: “烧毁的一连片瓦房,有一些年久失修已经坍塌,那条街道需要重新修葺规整,不知道这期间,无家可归的那些人,大帅准备怎么安置?” “已经交代人去办。” 纪鸿洲说,“兵府司调出一批帐篷,明日治安馆会派人去,在离福利院不远的一片空地扎营,作为他们暂时居住之地。” “等房屋修葺好,让他们再各自搬回去,也可借机,将西北城区的破败做一些修缮规划。” 秦音点点头,又迟疑问道: “那他们接下来的伙食呢?” 纪鸿洲眉梢轻斜,“军政府只负责救灾,养不了那么多闲人,救治伤员,又给他们地方暂时落脚,已经很仁慈了。” 他说着轻睨秦音,清笑了声打趣。 “怎么?活菩萨善心大发,想普度贫苦众生,那你可得自掏腰包。” 秦音眼底掠过丝无语,牵唇道。 “大帅,我是有善念,但不是冤大头。” “那你还这么问?”纪鸿洲笑。 秦音眼睫眨了眨,敛起嘴角浅淡笑弧,委婉提醒他。 “老夫人在那边开仓布粥,我只是想提醒大帅,冤大头可不好做,帅府最好也不要做。” 纪鸿洲眼底笑痕也淡下来。 “什么意思?” 秦音斟酌了一番,如实说道: “帅府施粥,一日三餐,还有小菜和白面馒头,可以确保那些灾民绝不会饿肚子。” 纪鸿洲蹙了下眉,“这有什么问题?” 秦音认真端详他一番,确定他是真的想不到其中问题所在。 她不禁牵唇笑了笑,“大帅此前,一定很少行善事。” 纪鸿洲听完这话,眼睑眯了眯。 “湘城几年都遇不到一批灾民,就算其他附城区赈灾,军政府也只需要议事决策,拨款调人。” 纪军军政府,阶级层次分明,各政治部门也分工明确。 简而言之,下面多的是做事的人,不管大帅还是少帅,都不需要所有事亲力亲为。 他的精力,都放在营地练兵和政务上。 不过纪鸿洲很快想到,秦军领地多山岭丘地,秦家家教又如此不同,秦音跟纪欢颜,甚至纪家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沉下声,“爷虚心求教,夫人若有独到见解,尽管说。” 秦音既然提到这话题,自然也没打算保留什么。 “...我幼时,曾随我母亲做过施粥于难民的善事,那时她教会我一个道理。” “善行,须行之有道。” 秦音语声徐徐,“行善的初衷是关怀,而非怜悯,过度的善意,受者会得之而依之,沉沦于不劳而获,勿宁不给。” 纪鸿洲听完这句话,已经目露深思。 “西北城区都是贫民,整个湘城最低等的九流人派都在那一片流窜,大多数贫民每日能勉强温饱,已经算是日子好过的,更多的人可能每天都吃不饱饭,偶尔还要受偷鸡摸狗之辈和恶势力的压迫和欺凌。” “穷苦的人,受生活所累,心胸和品性都会低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