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安颔首,随口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那花房小太监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竟入了谢小侯爷的眼。” “勿多嘴。”李公公眉头一皱,又拍了拍李德安的肩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这宫里要多听多看,独独这张嘴要少言寡语。” “沉默不是金,是命。” “谢小侯爷要寻人自然有些谢小侯爷的用意。” “德安,长些记性。” 李德安抿抿唇,小声嘀咕“我也只在干爹面前这样。” “罢了。”李公公叹了口气“干爹这把老骨头活一日,就能护你一日。” 可,诸位皇子年岁渐长,夺嫡的血雨腥风又要席卷这座皇城了,没人能躲的过。 “谢小侯爷交代之事上心些。”李公公不放心般嘱咐着。 不论功成的是哪位殿下,谢小侯爷的未来都会华盖参天。 “干爹,儿子明白。”李德安瞧出了李公公神情中蕴着的隐忧,不敢再嘴贫,忙不迭道。 他被干爹养大,有靠山,最大的缺点是性子傲慢了些,但该逢迎时,也不含糊。 李公公稍稍松了口气“你亲自安排小泉子出宫,莫要耽搁,去吧。” 话音还未落下,李公公便一甩拂尘,脚步匆匆踏上了宫巷。 太阳偏西,日近黄昏。 汝阳伯府。 望舒院。 晚霞朦胧,透窗而入,轻抚顾荣周身,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绚烂绮丽的薄裳。 俯身,提笔,作画。 可一滴滴墨渍浸染宣纸,顾荣却有些下不了笔。 画作是有情绪的。 若是生硬,或是敷衍,以谢灼的丹青造诣是能察觉出的。 届时,苦心织就的网,就会从内而散。 网,到了该散的时候了吗? 顾荣心烦意乱地将画笔搁置在笔架上,目光投向窗外,凝视着那绚烂夕阳的倾泻。 可惜,谢灼不是落日余晖。 谢灼的过往也远没有晚霞映红般明丽。 她不止一次听谢灼提及佛寺十年清修祈福。 次次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那十年真真如白驹过隙眨眼而逝。 但,她在云淡风轻里听出了苍白无力。 也对。 谢灼被送入佛寺时,不过五岁稚童。 一待,便是十年。 五岁,哪里懂什么祈福,晓什么佛理。 或许对谢灼来说,最清晰的认知是他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弃他不顾。 有时候想想,谢灼能成为光风霁月怜悯弱小的君子,而不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已实属不易。 谢灼的过往不似明丽绚烂的晚霞,似什么呢? 是深藏于蚌壳内的微小沙粒,历经时光洗礼,最终蜕变成晶莹剔透的珍珠。 顾荣突然明悟,知悉该如何落笔了。 刚将沾染墨迹的画纸卷起,便听见了敲门声。 “小姐,伯爷醒了,请您去趟椿萱院。” 顾荣秀眉微蹙,汝阳伯是嫌气的还不够狠吗? 十之八九是排了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大戏,等着她观赏点评呢。 人家都粉墨登场了,她总要给个彩衣娱亲的机会。 谁让她心肠软呢。 想到这里,顾荣的神情有些玩味。 稍稍拾掇了下略显杂乱的案桌,顾荣便推门而出。 越靠近椿萱院,顾荣眼眸里的兴致越盎然。 “父亲。” 随意欠了欠身,视线不由自主的被汝阳伯惨白憔悴如枯槁的面色所吸引。 徐太医明明说了,汝阳伯的伤不算紧要。 摆出这副活不过三更的脸做甚? 于是,顾荣捻着帕子,毫无征兆地蹭过汝阳伯的脸,看着帕子上的浮粉,挑挑眉道“父亲,涂抹的太过了。” “义庄里死了三天三夜的尸体都没这么白。” 汝阳伯一次次地在心中默念,切勿动怒,切勿动怒,但心中的怒火却如同沸腾的熔岩,无法遏制地喷涌而出。 胸口疼、头疼,眼睛疼,处处疼! “父亲,切记医嘱哦。”顾荣轻拍了拍帕子上的浮粉,漫不经心道。 陶姨娘眼珠子一转,立即拉着顾扶曦哭喊着扑向顾荣,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妾身对扶曦管教不严,多有疏忽,终酿成大错。求大小姐看在扶曦多年来尊你敬你的份儿上,给扶曦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荣微微后退两步,避开了张牙舞爪的陶姨娘,目光沉沉,睨了顾扶曦一眼。 顾扶曦跪伏在地,凄怆麻木。 “陶姨娘何意?”顾荣明知故问。 陶姨娘泪流满面,似是自知难以启齿,伸手推了顾扶曦一把。 顾扶曦抬眸,声音无悲无喜“是我亲手缝制了人偶,又收买陶姨娘,要求她将人偶埋在望舒院,栽赃嫁祸给你。” 青棠一惊,不由得看向顾荣。 小姐料事如神! 陶姨娘竟真的把顾扶曦推出来背黑锅。 顾荣没有在意青棠的眼神,而是凝眉,眼睛一动不动审视端详着顾扶曦。 不见平日刻意的怯生生,反倒添了几分三春桃花的清丽可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