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要做的,便是将沈元清和康沣从春秋阁中引出。 在那熙熙攘攘、沉醉于声色犬马之地,她的出现离开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玉泉能否多嘴问一句……” 顾荣抬眸,冷声道“玉泉娘子,你逾矩了。” “谷雨酉时初,我会来此寻你。” “我知玉泉娘子一曲红绡不知数,与京中达官显贵多有往来,但宫中内侍如云成千上万,仅凭山渌之名是寻不到人的。” “所以,还望玉泉娘子心知何事能问,何事不能问,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 隔着幂篱,玉泉娘子看的影影绰绰。 只能隐约知道,幂篱下应是一张芙蓉面。 “恩公请放心,玉泉虽然身陷风尘多年,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如果恩公真的能让玉泉与舍弟重逢,那么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献给恩公又何妨。” “但愿如此。”顾荣起身,向外走去。 玉泉娘子立于舟头,遥遥施了一礼。 马车愈行愈远,将曲明湖抛在身后。 …… 时光流逝,谷雨悄然而至。 谷雨春光晓,山川黛色青。 曲明湖熙熙攘攘,蹑踵侧肩掎裳连襼。 在青棠的妙手下,顾荣涂脂抹粉,穠丽妖娆,千娇百媚。 眼尾上挑,眸子含情、面颊染绯,红唇如焰。 很美,也很陌生。 这副妆容将顾荣五官的媚态渲染至极致。 酉时初,顾荣轻车熟路出现在玉泉娘子的楼船上。 调试琵琶音的玉泉娘子一怔。 那日幂篱下的竟是这样一张媚态横生的脸吗?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许违和。 玉泉娘子取来米珠流苏遮在顾荣脸上,掩住了万千光华。 亥时三刻。 顾荣怀抱玉泉娘子的琵琶,跟在玉泉娘子身后畅通无阻入了春秋阁。 二楼雅间外的朱栏,谢灼一袭杏色织锦长袍头戴白玉冠,身侧是一袭天水碧色女扮男装的乐安县主。 谢灼眉目冷峻,隐隐有不耐溢散。 在得知他持邀帖赴春秋阁雅集时,乐安县主撒娇痴缠求了母亲要与他同行。 查愍郡公的下落,本就是一件隐秘之事。 无天子允许,不得对任何人透露。 母亲纵着乐安县主,不由分说应下。 他一再推拒无果,正事也耽搁不得,只得屈从。 “灼哥哥。”乐安县主笑靥如花,脆生生道“若非灼哥哥相伴,乐安岂能领略到春秋阁雅集之盛况?” “乐安在此谢过灼哥哥。” 谢灼冷淡道“我并不想带你来。” 乐安脸上笑容一僵,须臾后恢复如常。 一旁,丞昇和宴寻先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宴寻:!!! 宴寻倒吸一口凉气。 财神爷? 惊鸿一瞥,宴寻觉得自己眼花了。 汝阳伯府的大小姐怎会出现在谷雨雅集? 春秋阁到底坐落于曲明湖畔,雅集再雅,也难彻底掩盖风尘气。故是日之宴,除却受邀前来献艺的花船妓子,并未邀任何女子赴宴。 乐安县主死皮赖脸跟来,也是入乡随俗女扮男装。 但,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 不可能吧。 “怎么了?”丞昇用胳膊肘推了推宴寻,无声询问。 宴寻抿抿唇,低语“我看见熟人了。” 丞昇顺着宴寻的视线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众站在高台木阶旁花枝招展献艺的女子。 或抱琵琶,或执箜篌。 还有些在整理水袖、发髻。 “你在曲明湖有相好?”丞昇语气复杂“还是有资格受邀在谷雨雅集登台献艺的相好。” “你的俸禄,够吗?” 宴寻猛地捂住丞昇的嘴“别害死我。” 谢灼搭在朱栏上的手微微收紧。 当宴寻倒吸一口凉气之际,谢灼不经意间瞥见了珠帘后遮面,怀抱琵琶的顾荣。 妆容很浓。 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夜夜入梦,一颦一笑,眉眼唇鼻,烙印心中。 她为何与曲明湖的花船妓子在一处。 谢灼愕然又慌乱。 她不是在谋划退婚吗? “灼哥哥,你在看些什么?”乐安县主明知故问,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妓子凭什么吸引谢灼的注意。 五年。 她痴缠了谢灼五年! 乐安县主掩饰着心中的嫉妒,轻触谢灼的袖边,柔声提议“灼哥哥,我们进去喝杯茶吧。” 谢灼垂下眼帘,目光停留在袖口上,眉头紧锁,语气愈发清冷疏离“乐安,有些话语我不愿意反复提及。” 而后,侧头,话锋一转“丞昇,为县主斟茶。” 丞昇心领神会“县主,请。” 乐安县主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回了手,轻轻抿了抿唇,转身回到了雅间。 谢灼再次俯瞰楼下,顾荣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那把刻有鸢尾花图案的琵琶,此刻正被曲明湖的玉泉娘子紧拥在怀中。 “宴寻。”谢灼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