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落木缓缓道:“月牙镇会接受这场牌局,但你必须明白,这不是因为什么王命,而是为了不牵连太多无辜的生命。” “无辜的生命?”青云布衣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手指道:“身在局中,没有人的命会是无辜的。” 落木脸色冰寒道:“这是你对无辜百姓的态度?” “自然是我的态度!”青云布衣态度保持强硬道:“但我受王命而来,所以我的态度也就是夜月的态度。” “月牙镇可以归辖五公子,但不受夜月之王命。”落木道:“月牙镇不会接受一个草菅人命之王的管制。” “这是月牙镇要宣告的底线吗?”青云布衣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抑或只是你自己的看法?” “这当然是我的见解。”落木道:“但你能坐下来和我谈,那你就应该已经知道,在月牙镇,我的看法,就是月牙镇的态度。” “或有听闻,月牙镇中小儿当家。”青云布衣道:“但以你现在一介凡人的实力,要想说服我自己相信这一点,还是有点难。” 落木道:“要我相信,坐在我眼前的彬彬少年是令人闻风丧胆桂花楼的六处统领,也很难。” 见二人语境越来越僵,夜月萧叶故意叹气一声,出来打了个圆场道:“见到你们任一个,我的自信心都碎成一地,要说难的那个人该是我才对。” 落木与青云布衣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夜月萧叶,又默默地喝起了酒。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夜月萧叶淡淡笑了笑道:“放心,有你们在,我没那么容易死。这点,我比你们自己更有信心。青云布衣,现在,我只想知道,宫青柳会派出什么人来。”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十分干脆道:“不知。” “若不出我所料,来者应该先向你报备才是。”夜月萧叶道:“你有王命在身,在月牙镇,绕过你,就是绕过王上,我想,宫青柳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五公子,你所言确实。”青云布衣道:“但那是三日后的事。” 落木点了点道:“你不入月牙镇,宫青柳的人自然也不敢先入。你在月牙镇外刻意停留了七日,就是在等宫青柳腾出调遣人手的时间?” 青云布衣没有否认的意思:“月牙镇地处偏僻,调遣与来往需要时日,我给宫后娘娘留下七天的时间,而你已经身在月牙镇,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可算公平?” 落木道:“公平。” “并不公平!青云布衣,谁都知道你是夜月虚空镜下第一人,父王既派你来监阵,这就意味着能参与这场游戏之人被限制在了虚空镜下。”夜月萧叶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虚空镜下,只有练息境,夜月国内,宫青柳可调动的练息境人手不计其数,而在月牙镇,各境之中,练息境人员凋零,是为月牙镇最弱一境。宫青柳这么做,摆明了是要以强凌弱。” “是又如何?以一镇之力对抗一国,必然就是这个后果。难道夜月亦取一贫瘠小镇之力对付你们月牙镇,才算公平?”青云布衣并不以为然道:“物竞天择,倚强凌弱是天道。一镇挑战一国,本就是夜郎自大,以卵击石。若是自认不敌,就不要无故狂吠,是条狗,该学会在主人面前夹起尾巴。” “像你一样吗?”落木道:“月牙镇里可没有这种走狗。” “桂花楼内都是夜月走狗,我自然也是。”青云布衣这次居然并没有生气:“国之走狗,不丢人。令人可耻的,是叛徒。” “叛徒?”落木唏笑一声道:“夜月立足皇朝之中,却割据为王,可也算皇朝叛徒?” 见青云布衣默而不语,落木又道:“夜月不是,月牙镇自然也不是!” “小儿才好逞口舌之利。”青云布衣说不过落木,冷哼一声,移开咄咄目光。 “来者几人?”夜月萧叶道:“青云布衣,这你总该知道吧?” “夜月由宫后娘娘调遣练息境七人。”青云布衣道:“月牙镇练息境可任由几人。” “几时为限?”落木道。 “三日后夜月入镇,当日日落为止。”青云布衣道。 “我死则牌散,若不出所料,宫青柳七人的标靶应该是我。”夜月萧叶道。 青云布衣默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夜月萧叶道:“宫青柳倒是干脆,一日就想要堂而皇之地取我的命吗?”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王上遣我来此,自然没人敢要五公子的命。” “我若不死,又何以定胜负?”夜月萧叶冷笑一声道:“我可不信宫青柳会对我这么仁慈!” 青云布衣道:“日落之后,若五公子伤残重八度之上,便是月牙镇输,反之,夜月败。月牙镇胜,以后月牙镇归属五公子,夜月只辖不管,若夜月胜,月牙镇从此依旧归夜月管辖。此乃王意,月牙镇敢接受宫后娘娘的挑战吗?” 落木道:“正合我意,有何不敢?” 夜月萧叶看了落木一眼,心中默道:夜月的牌局,宫青柳的恶毒,果然都不幸如你所料。 他咬了咬牙,道:“若万一我死了,又如何?” “宫后娘娘逐出明镜台,此生永不准入宫。”青云布衣道:“而对你和月牙镇而言,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死都死了,自然是输透了。”夜月萧叶自嘲地笑了笑道:“放逐之人,还能给夜月当个标靶用用,也算是废物利用。” “你不会死!”落木和青云布衣几乎同时道,说完之后,三人面面相觑。 “我接王命而来,你死,我也得死,我还不想为你陪葬。”青云布衣用一副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所以,我保证你不会死。” “你已经身为月牙镇镇长,有月牙镇在,月牙镇不允许自己的镇长伤残重八度之上,何况于死。”落木道:“月牙镇不仅要保证你不死,还要让你以后好好活着。” “我怕死,只因怕自己死得象王宫里清除一根杂草一样,如此一般的人生毫无意义。”夜月萧叶道:“但若因我之死能将宫青柳逐出明镜台,也不算死不足惜。” 说完,举杯,遥遥朝着明镜台方向,一口饮下,恨声道:“宫青柳,我在月牙镇镇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