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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事求是地说,骁骑、中坚、破阵、破军四营,乃是此番西进,苟政亲率北路军中,最核心的力量,战斗力最为强悍,其余部卒,除亲兵、探骑之外,都要逊色许多。
但是,仅凭骁骑、中坚、破阵再加个新组建的归义右营,五六千人的规模,竟然把四倍于己的张先军给击败了,还带有“攻坚”任务。不论过程如何,这样的结果,也足以让苟政惊喜,乃至惊诧。
也不能说张先的运气差到极点,至少他逃得果断,选择的时机也还算及时,因为只需要他再拖延一时半会,想走都走不了了。
当苟政率领后续兵马赶到时,阴槃城内外一片混乱,但大局已定。所幸,天色已然大亮,在简单了解战况后,苟政从容布置,将各营将士派出,追剿敌军。
在杨闿的建议下,多加了一条“降者不杀”,让将士尽量以俘虏为主,胜局既定的情况下,还是少造杀戮,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在于尽量保留关西元气。等平定关中,这些都是苟氏集团的。
追亡逐北,往往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机会,但大部分的苟军将士,也仅追出了不到十里地,便停下了脚步。倒非穷寇莫追的原因,而是苟军将士实在太疲惫了,尤其是参与突袭进攻的四营将士。
最终,在苟政的命令下,各营都收兵回整,或者将主要精力放在阴槃周遭的溃卒身上。而对那些一心逃亡的张先部卒,只有丁良借着骑兵的机动性,深追了一阵,虽斩获不小,但最终没能把张先给擒拿,那家伙跑得实在太快。
但即便如此,阴槃一战,苟军也是大获全胜。在后续的粗略统计中,此一战,斩首敌军逾四千级,俘虏八千余人,余者溃散,张先最终仅带着几百族部,西逃至霸上。
阴槃县这边,到正午之后,局势才完全稳定下来,混乱勉强消除。比起战场上搏命拼杀,战后的收拾,实则更加繁琐,但将士们已然浴血建立功,获取全胜,这些收尾善后的事务,苟政也乐意去干。
归建散卒,救治伤亡,拘押俘虏,清点缴获,还有最重要的,生火造饭。疲惫与饥饿,几乎席卷每一名苟军将士,但每个人,精神都格外振奋,胜利往往能够让人克服身体的不适。
当然,在苟政的亲自安排下,犒军行动是如火如荼地展开。在阴槃城中,屯有大量张先的随军辎重,粮面就不多谈了,还在城外陆陆续续缴获几百只羊......
于是,苟政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吃肉!三军自是大悦。
阴槃城内,破旧的衙堂中,羊肉烤在火间,酒水热在炉上,气氛格外热烈,各营将领齐聚,讨论此战的过程及战果,气氛异常的热烈。
大伙基本都捞到了战功,缴获也不少,喜悦之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而诸将之中,最瞩目的,毫无疑问就是弓蚝了,他的表现,闻之者无不震撼。
虽然弓蚝的勇名,在军中早有传播,但此战之后,才真正奠定他苟军第一猛将的威名,甚至不只在苟军内部传播。而苟政,也一直打造着他有功必赏的人设,当场表示,此战弓蚝功劳第一,亲自给他敬酒,并表示,打下长安后,一并论功行赏。
这话,当然也是对其他将领说的,在苟政允诺的同时,主簿杨闿则拿着一卷竹简,当场记录着各将功劳,特地做给诸将看。
不过,有的人则当场就兑现了,比如一直挂着副职的朱晃,苟政将他扶正,任命为探骑营督,并允诺将探骑营的编制增扩至三百骑。
“丁都督回来了!”
由于追得甚远,丁良是最后领军归营的,安顿好麾下将士之后,方才进城,前来与会。
“斩获如何?”苟政问道。
丁良面带可惜,说:“遵主公之令,未有大肆杀戮,只追逐败军,将其击溃,回师之时,俘虏了上千人!
末将本欲赶上张先,把那贼将擒下,献与主公,可惜此人逃得太快,他们的马力也更足,末将又迷了道路。
后在迫近霸城时,有敌军东来接应,打着杜字旗帜,末将小战一场,未能击败,将士也疲惫已极,只得撤军东还。”
“无妨,此战我军已然大获全胜,敌军溃败,有如丧家之犬,即便勉强重聚,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战力的,不足为患!”苟政轻笑着宽慰道,亲自给他斟了杯“英雄酒”,又问:
“你说有打着杜字旗号的敌军接应,可是杜洪?”
丁良摇头,答道:“末将拿了几名俘虏,据其供述,乃杜洪之弟杜郁,奉命率军,策应张先!今日带领五千军,才至霸上,便闻张先惨败......”
说着说着,丁良便笑了,道:“主公,杜洪在长安一共也就约三万军,此番被我军破了一大半,长安已是刻日可下了!”
丁良的话,点燃了众将的热情,堂间再度热闹起来了,如孟淳者,甚至提前向苟政贺喜,祝他拿下长安。
孟淳是有兴奋理由的,去年,梁犊率十万义军席卷关右,也曾有攻略长安的举动,但顿兵长安数日之后,还是迫于东归众愿,绕城而出。
这毕竟是长安,是少数几座闻名夷夏的大城,即便早已沦落,他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依旧具备特殊地位,那几乎是一种浸透在血液里
的情怀,曾经汉帝国的威严与荣耀,就是从长安发散四海的......
占据这样一座城池的意义,是不需多言的,尤其对苟氏集团这些大多出身底层的将领来说。到如今,苟军将士,自上而下,已然越来越能看到未来的前途与希望了。
如能克定关西,苟政称王称霸,他们这些追随者,也能跟着一路晋升,比起缩在河东,潜力是不可想象的,对苟氏集团凝聚力的提升作用,也是巨大的。
如今的苟氏集团,已经以关西人为主,合流了不少山西人士,但在梁犊兵败之后,仍旧吸收保留了一部分关东人,比如孙万东、陈晃、孟淳等,但到如今,这些关东籍将士也基本放下了东归家乡的执念了,实在是当前的关东太乱了,甚至不如关西......
因此,在西进的大事上,并不是是苟政的一厢情愿,从这个战略在军中传播开来后,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上下同欲者胜,这也是苟军将士能够爆发出这般强大战斗力的原因之一。
此时,将领们士气昂扬、战意高涨,苟政也是信心十足,但他打心底仍旧不敢大意,说道:“此一战后,可以定论,仅凭杜洪本身,已然无法阻挡我军西进,他守不住长安!
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杜洪的军队还没有丧尽,因此,诸位还不到放松的时候。此会之后,各自回营,安抚士卒,整顿兵马,随我进军长安!
待拿下长安之后,我与诸将,在皇宫大殿之内大庆,痛饮三天!”
“诺!”众将齐声拜道,兴奋劲儿再度被苟政撩起来了。
“霸城的杜郁军,其动向,派人给我盯紧了!”庆功宴间,苟政把朱晃叫到身边,沉声吩咐着。
“末将亲自前往!”闻令,朱晃立刻表示道。
“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苟政轻斥道:“你部下没有其他能手了吗?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派其他人去,你留下好生休息一阵!”
这几日来,全军将士中,若说最疲惫的,恐怕没有能与朱晃相提并论的,为刺敌情,往返数次,清晨的突袭战斗,他也冲锋在前,砍杀了好几名敌军。
到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看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就知道了,但是,这是一个精神意志足够坚定的汉子。
而听苟政这样一番话,朱晃那猩红的双眼中,流露出一抹感动之色,拱手拜道:“末将这便去安排!”
县堂的庆功宴,也没有持续太久,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大伙儿也都欠缺休息,亟需睡眠。酒足饭饱后,各自还营,似弓蚝者,甚至直接在堂间睡着了,呼呼大睡。
一直到傍晚时分,逐渐安静下来阴槃城内外,那些苟军将士栖息的地方,尽是呼噜声,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苟政,实则同样疲惫不堪,不过作为主公,自当有承重担责的意识。慰问伤兵,依旧是摆在头等的大事,在取得辉煌胜果的背后,是上千名将士的伤亡。
此一战,苟军的战损比不算高,直接阵亡甚至不足四百,大多是城中巷战时产生的,伤亡倒是不少,收拢回营者,便有七百多人,轻伤居多。
军中一直是缺医少药的,比较幸运的是,从敌军那里也缴获了一些疗治金创的药,全部用上。不得不说,张先军的战斗能力堪忧,但军需供应,却不算少,只能说,士族豪强的底蕴,总是深厚的。
而有了此战的缴获,苟政甚至可以在半个月内不用担心军辎问题,这足以让他打到长安,拿下长安!
傍晚时分,同杨闿等随军僚吏一起,勉强清点完缴获物资后,苟政方才得到片刻喘息。回到宿处,疲惫从头到脚地袭来,但亢奋的精神头,仍然让他一时难以成眠。
拿着那张他已经快翻出浆的地图,默默研究着,在阴槃县图示处,点了个标记。关中大地,三辅郡县,已然被他“点亮”了不少城邑了......
盯着地图,琢磨了一会儿,苟政抬头,冲外边唤道:“去把郭将、曹苞二人给我唤来!”
“诺!”
郭将前者已然提过,至于曹苞,当初在华阴时被孙万东俘虏,献与苟政,早在去年冬季,他便结束了自己的俘虏生涯,向苟政输诚效忠。
当然,曹苞做出这样的决定,除了安邑那艰苦的监狱环境实在太难熬之外,还跟当时关中的一项变故有关。
那个时候,长安还是石苞手里,石遵也还没被弑杀,而石苞那个草苞,则异想天开地想率领关西豪杰,向东与石遵争皇位。
石苞的这个想法,遭到了麾下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的谏阻。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劝谏的,言辞或许刺激到了石苞,惹得那草包大怒,竟下令杀了石光、曹曜等百余人。
而曹曜,正是曹苞的叔父。这个消息传到河东之后,鉴于“人道主义”,通报与曹苞,曹苞对此哀恸不已。他自幼丧父,是叔父曹曜将他收养,感情深厚。
一番痛哭之后,曹苞向苟政表示投降之意,想要为叔父报仇,虽然最终帮他报仇的是李闵。
苟政也接纳了曹苞,留在将军府当掾吏。曹苞其人,毕竟出身京兆曹氏,或许身上带有膏粱子弟的习性,但当习惯得以改变后
,在人才短缺的苟氏集团依旧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他至少识字!
此番西进,曹苞也得以随军,京兆士族的出身,总是有用的。此番,随着阴槃之役,一战而破张先,苟政觉得,他的政治攻势,可以进一步展开了。
郭将与曹苞,将代表他,前去拜访京兆及三辅士族、豪强,详细说以苟军的强大战力以及“大义之名”,表明苟政的邀揽合作之意......
苟政认为,阴槃一役,已经将苟军的实力展现出来了,这也是最坚实可靠的叩门砖。
......
就在苟政于阴槃构思着下一步动向时,在几十里外的霸城,气氛迥然而异于阴槃。杜郁带人,“击退”了丁良之后,竭力地收拢溃卒,安抚军心,一直折腾到夜幕降临。
霸城,在霸水东侧,临水而建,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里几乎属于长安近郊,渡霸水,再往西几十里,便是长安了。
城内,压抑的气氛,让灯光都显得格外黯淡。光影之下,杜郁阴沉着一张脸,与同样面色沉凝的张先,对面而坐,久久不语。
杜郁最终,也只收容了不到三千败兵,连随张先归来的几百部曲,也就三千出头......惨败如斯,让人无语。
看着闷在那里的张先,还是杜郁率先开口,叹了口气,冲侍立于堂间的一名部属吩咐道:“将此间战况,飞马报与长安!”
“诺!”
“杜府君!”杜郁发了话,张先也不憋着了,说道:“苟军战力强悍,又兼偷袭之利,我一时不察,为其所趁。
今遭败绩,士卒损折殆尽,军心动摇,士气低落,形势已然危险。阴槃距此,亦不过数十里,一旦贼军整顿西来,以霸城之力,恐怕难以抵挡......”
听其言,杜郁打断他,直接问道:“张将军还有何策略御敌?”
面对杜郁沉凝的目光,张先有些心虚,低声道:“不若保存实力,撤军回长安,据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