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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苟政领军抵达蒲坂,渡头前,苟军各营将士及辎重已然全面铺开,旌旗招展,军威赫赫。
“恭迎主公!”主营门前,仍滞留东岸的众将一齐迎拜,皆面带喜色。
伸手示意:“诸位辛苦了,免礼!”
“多谢主公!”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苟政嘴角也衔着笑意,指着渡头上下那忙乱而不乏秩序的景象,对众将道:“我有忠臣勇将、猛士锐卒若此,何愁关右不定,大事不成?”
“但请主公下令,旌旗所向,我等义无反顾!”苟旦神采飞扬,冲苟政道。
看向苟旦,只见这厮眉宇间带有一抹急躁,笑道:“苟旦,想来你是看苟安、苟顺建功,心中也迫不及待了!”
对此,苟旦也直接承认,道:“主公,不只是末将,全军将士皆是如此,都想着为主公克敌建功......”
这话自然不能当真,苟旦一人,还代表不了全军将士,不过苟旦此时表现出的积极锐意,还是值得肯定的。因此,苟政朗声冲在场众将道:“蒲坂仅一小役,关西地袤,郡县众多,欲讨平群寇,臣服夷夏诸民,还怕没有仗打,没有功立吗?”
环视一圈,不见苟安,苟政当即问道:“苟安何在?”
闻问,面带疲惫之色的司马苟侍,主动禀道:“正于西岸设防,接应大军及辎需渡河!”
“渡河之众,已有多少?”苟政颔首,又问。
苟侍道:“中坚、射声、统万、破阵四营,已在对岸,另外,末将也已转运一万两千斛军粮及一千五百套器械被服,眼下河上,舟筏往来运输,仍在进行......”
前前后后,苟政在蒲坂,除了军队及日常消耗外,共屯有三万余斛军粮,上万件长短兵器,以及其他地。这些物资,用以攻取整个关西显然不现实,但打到长安,是绰绰有余的。
这其中,苟侍的功劳是很大的,他或许不那么聪敏干练,但至少像一头老黄牛一般,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地贡献着,对其工作表现与成果,苟政还是很认可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调度继续!”苟政叮嘱一句,又扭头冲破军营督苟须吩咐道:“你与丁良,将新至各营将士,入驻安顿!”
“诺!”
......
得知苟政兵至,坐镇于蒲坂西渡头的苟安,在交待完部属之后,乘船来见。
“主公!”
“子平!”对苟安,苟政的态度俨然有别于其他将领了,面带喜悦,亲自引其落座,倒上一碗水。
“消瘦了!”打量着苟安,身形依旧矮健,但那张脸就仿佛被刀削过一般,清瘦极了,苟政重重地感慨道:“这数月以来,辛苦了!”
苟安对苟政,显然也是富有感情的,闻之笑应道:“主公以重任托我,不敢懈怠,掉几斤肉无关痛痒,只怕误了主公大事。
我一直忧虑能力不足,只是勉力维持,如今主公亲至,我也可大松一口气......”
“子平不必妄自菲薄,你在蒲坂做的很不错!”苟政当即表示道:“我深信一点,生而知之者极少,能臣名将,往往是用出来的!
还有,我虽然到了,你也不许撂挑子,西取关中,我还要大用!”
“看来,末将还得再掉几斤肉啊!”闻之,苟安呵呵一笑。
寒暄过后,闲话少提,苟政说起正事:“抢渡蒲坂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堪称完美,为西进开了个好头,大振我军士气!”
苟安应道:“此战过程顺利,也大出末将意料。实在是守将周晖不得人心,守备松懈,于我可乘之机!否则,即便我将士英勇,也难以如此小的伤亡,便获大胜!”
“能够洞察敌情,巧抓战机,因势克敌,这也是名将之资!”苟政说道。
闻言,苟安道:“主公,并非末将故作谦词,凫水偷渡虽是末将决定,然潜使间谍,挑动冯翊守军不满,诱其内内讧,却柳恭的建议!”
“嗯?”苟政表情微讶,紧跟着面色变得沉凝起来,盯着苟安:“这等军机要务,怎能有此等人参赞建议?”
见苟政面色不悦,苟安赶忙道:“主公当知,末将对这些士族,本无好感。不过,这些士人,在学问智慧上,的确多优于常人。
尤其是柳恭,他毕竟曾为一族主事,治务能力出色。起初末将也只将其用在军中为奴,但仔细一想,这样的人仅用作苦力活,未免可惜,便把他调到帐中,做些文书工作。
后来时间长了,见此人还算勤恳本分,又试着让他参赞军务,提出了不少有利于末将治兵的建议......乃至此次,察对岸军心人情之变化,柳恭建议末将,双管齐下。
末将思之,哪怕只是使守军进一步分离,也值得尝试,而前日渡河一战,结果也出乎末将意料,冯翊郡兵突然发难,敌将授首,守军投降,大大减轻我军伤亡。”
说到这儿,苟安停下观察了苟政表情,见他已然恢复了平静,又拱手道:“主公放心,末将派了四名甲士,贴身看守,形影不离,绝不允许其单独行动。
同时,柳氏族人悉在安邑,生死操于主公之手,料想其绝不敢贸然背离,除非其宁舍妻子
族人之性命。”
“子平虑事,却是越发周祥了!”听苟安这样一番解释,苟政面色彻底转晴,嘴角再度扬起笑意,轻哂道:“这个柳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些士族,不将其打痛,不制其命脉,如何能知敬畏!”苟安说出他的见解:“而况,如今天下局势,与数月之前,大为不同,羯赵不复当初,石氏也几乎灭亡,柳恭这样的聪明人,又岂能再固执于偏私见识呢?”
对此,苟政笑了笑,暂且揭过柳恭之事,又问:“河西如今是什么情况?”
苟安道:“蒲坂渡已然牢牢在手,只待后续兵马辎需西渡,另外,从降军口中得知,临晋城空虚,昨日末将遣弓蚝率破阵营向西徇进试探,适才末将东渡来见之前,收到弓蚝报告,他已攻下临晋城,杜洪委派的冯翊太守陈贡也被他斩杀!”
“这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听到这则消息,苟政也不由眉开眼笑,发出感慨:“弓幼长,真是一员虎将,攻城拔寨,用得趁手啊!”
“若非主公慧眼识人,简拔于微末,大胆任用,又岂有弓蚝的今日?”苟安笑道。
“传令弓蚝,让他暂且守好城池,张布榜文,安抚百姓,不得侵掠士民,滥杀百姓!”笑容一敛,苟政叮嘱道:“军法军纪,是我们挺进长安,攻略关中,最有力的武器,绝不能放松!”
“诺!”
“受降的俘虏有多少人?”苟政问道。
苟安:“长安兵八百余人,冯翊军一千三百余众!”
沉吟少许,苟政道:“长安兵打入辎重营,交给苟侍安排服力役!至于冯翊军,一分为二,编入中坚、射声二营,填补战损!”
闻言,苟安自是面浮喜色,拜道:“多谢主公!”
“据说,还有一批关西商贾,乱起之时,也参与到对周晖部的攻杀中?”苟政又道。
苟安颔首:“正是,这些人此前在周晖的掠夺之下,财货损失巨大,其中一些人还被拘押拷打,对周晖十分怨恨,却未想到,这些人也敢带领扈从悍然搏杀!”
“子平可不要小瞧这些人,你想想看,如今这个世道,敢于行商走货,能是寻常人吗?可不是胆子大,不怕死,就够的,想想我们的老朋友马先!”苟政道:“本质上,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亡命之徒,物物交换的时候是商贾,拿起武器之时,也可以是凶狠的盗贼!”
“主公所言有理!”
“那些人现在何处?”苟政问。
苟安:“暂且置于营侧,有将士提防监视!”
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苟政吩咐道:“今日我便不过河了,你去安排,把那些商贾领过河来,就说我想和他们谈话!”
苟安不免意外,道:“主公有令,直接吩咐便是,如此是否对那些商贾,过于看重了?”
“何谈看重,只是从这些人身上,也许就有意外收获!子平难道忘记并州马先之事?”苟政这么说道。
提起马先,苟安顿露恍然,道:“却是末将疏忽了,主公稍待,这便去安排!”
作为取得强渡蒲坂胜利的庆贺,苟政下令犒军,当然只是让将士饱食一顿,并且加肉,但这足以使三军将士欢喜。当夜,夹河蒲坂两岸,灯火通明,营垒间,夹杂着苟军将士的如潮欢声。
苟政也于帅帐,同诸将简单饮宴一番,以励信心士气,对于几名新降的冯翊郡兵军官,苟政也亲自接见,慰其劳,赏其功,安其心。
宴席结束之后,苟政方才另设一席,款待十几名关西商人。这些人,外貌形象各异,但具备同一种气质,一种凶悍之气,绝不是良善之辈。
但是,在苟政这样的军阀强人面前,又实在不足为道了。苟政命人摆放一席食物,令其自用,但在苟政到来之前,没有一个敢动。
而经过一番“交心”之谈,或许是苟政的“人格魅力”,又或许单纯震慑于其兵威,这些个商人的来历,很快就被苟政打听清楚了。
一共十三名关西商贾,基本来自于京兆三辅,除了三名独立行商之外,大多有“深厚”背景,不是出自羌氐土豪,便是有郡县豪右靠山。
比如,冯翊张氏、郭氏,京兆韦氏、段氏、王氏,北地辛氏,全都是有名有姓的三辅豪右,这让苟政实在惊奇,那周晖难道就没有调查过这些人的背景靠山吗?
而除了那些士族之外,还有一人的来历,引起了苟政的格外重视,他是奉氐酋毛受之命,到蒲坂这边来交易食盐的。
关中早已是夷夏杂聚的地方,民族成分复杂,西晋亡国后,这种情况更加深峻,几十年下来,关西诸胡中,俨然以氐、羌、匈奴三族胡人居多,人口与实力兼具,足以影响关西军政的那种。
当年石虎平定关西叛乱,大量迁徙秦雍氐、羌及豪右人口,填充关东。氐、羌二族是重要迁徙对象,但显然不可能一网打尽,而剩下的二族,则继续在秦雍大地繁衍生息,十多年发展下来,多少恢复了些元气,当然与“汉民”间的融合也有所进步。
氐酋毛受,便是其中一支,而之所以能够引发苟政的特殊关注与重视,源于他所处的位置。从去岁关中大乱开始,各地豪右举旗连叛,自专其事,毛受也率领部众
,参与其中,拱上一把火,占领高陆县。
靠着氐族部众,招抚人口,发展军队,大乱之中,周遭士民,多依附之,以求庇护。两个多月前,杜洪占据长安之时,毛受也是积极响应的一股势力。
到如今,高陆毛受的部众,已成最初的数千人,扩充到三万多人,壮大了好几倍。触动苟政的关键点,便在于高陆。
苟政对关中地理形势的研究,从去年就开始了,这么长时间下来,不说鞭辟入里,对于秦雍郡县的大概位置,总是做到心里有数的。
而高陆,原名高陵,他的位置,就在京兆境内,就在渭北,与长安都可以说,只有一条渭水相隔。
在这个地方,有这样一股势力,苟政岂能不动心思。随着交流的加深,苟政的思路,也彻底打开了。
在经过一番“友好”的宴席会谈后,对这些关西商贾,苟政拿出了他的对策方案。那些被周晖强行收缴、掠夺的物资,原则上可以发还与他们,但其中马匹、粮布之类,正是军中急缺,就地征发,不过,可以用河东的盐、铜料来补偿。
当苟政的方案摆出来后,众人无不讶然,惊喜地不敢相信。当然,苟政不是善人,也没这么大方,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放这些商贾返回,将东晋朝廷对他的册封,以及他奉命率众讨伐贼寇、还复旧都之事,散布于关西士民,并邀请他们共襄义举。
通过这些商贾,苟政计划先来一波广告,那些财货补偿,就是广告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