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看着屏风外的身影,高大利落的身子格外挺拔。 她在愣神中想起从前种种过往,又低头看向手指上的那枚翡翠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宋璋又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面前落下阴影,暴露在外头的手指微凉,紧接着就被宋璋炙热的大手握住,两人的戒指相碰,她看得出神。 落在额前的发丝被宋璋撩到了耳边,下巴被他的手指抬起,仰头的瞬间他的身子低下来在她唇畔上落下一吻,那双晦涩的丹凤眼看向她:“在想什么?” 沈微慈轻轻摇头,看着穿戴整齐的宋璋,一身紫衣官袍,金冠束发,凌厉又威风,高贵又冷清。 他腰后配的乌金剑露了一截出来,在金线织就的猛兽图案中分外冷酷。 目光又落在与宋璋这身装扮格格不入的同心结上,她的心一顿,身子前倾就抱在宋璋的腰上,声音里娇的似在撒娇:“夫君路上小心些。” 宋璋瞧着人这样往自己怀里凑,那披下来的满头乌发落在她洁白的后背上,纤细的身子娇娇气气,如发懒的猫咪一样懒。 他顾念着她的病,拉过锦被替她将露出来的后背盖好,这才弯着腰抱着人在怀里:“我早点回来陪你。” “听嬷嬷说你这两日胃口不好,我特意叫了锦悦楼的厨子来给你做些开胃的菜,你多吃些,对你身子也好。” 沈微慈第一回感受到了宋璋这样细致的体贴。 她清晰的感受到他也在慢慢改变。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她知道他如今能这般体贴他已算是难得的了。 若是寻常,沈微慈会觉得宋璋铺张了些,如今她渐渐明白,这些对于宋国公府来说并算不得什么,总归是宋璋对她的心心意。 她轻轻嗯了一声,在宋璋的怀里抬眸看他:“我等着夫君。” 宋璋胸腔内全都是柔情,特别是看到沈微慈这样婉约慢漫的眼神。 他沙哑的低应一声,又用力将人抱紧在怀里,这才转身出去了。 外头廊下郑容锦依旧等候在帘子外。 如今秋风萧瑟,她身上未有斗篷,脸颊上已被凉风吹出了红晕,又恭恭敬敬的站在帘子的一侧。 宋璋出了帘子见着郑容锦,眉头稍皱了一下抿着唇没开口,只看了一眼旁边守着的谭嬷嬷就走了出去。 宋璋身上有一股冷酷的冷香,混杂着莲香气,却出奇的好闻。 郑容锦闻着那鼻端一晃而过的味道,身子虽未动,可眼眸处的余光却看向宋璋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自来无情,不被他瞧上眼的人便如他脚下的一根可以随意践踏的杂草,踩上去都好似会脏了他的靴子。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满是讨好的喜欢过一个人。 在她眼里从来高傲的人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卑微的乞讨着那个人的一分爱。 她将视线又定在扑哧扑哧冒着热气的药炉上,眼里流露的情绪却是一股悲伤。 原来他也是会喜欢人的。 她以为一辈子都会这般冷酷下去的人,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得到她的正眼一瞧。 原是她错了。 她在建安侯府的时候都应该能察觉到的。 谭嬷嬷拢着手看着郑容锦就看着药炉出神,又过去挡在她面前淡淡道:“郑姨娘先回吧。” “我家夫人的病还未愈全,暂还见不得人。” 郑容锦的脸上带起笑意,看向谭嬷嬷:“夫人病了这么些日,老太太也担心,我进去瞧瞧夫人吧,顺带去老太太那儿的时候也给老太太回个信。” 谭嬷嬷暗地里冷笑,正想要一口回绝了,这时候屋子里头的月灯走出来,看向郑容锦倒是颇客气的道:“郑姨娘进来吧,外头站着也冷。” 谭嬷嬷一愣,看向月灯:“夫人这会儿还没起来,这时候让郑姨娘进去?” 月灯看向谭嬷嬷笑道:“是夫人说的,说郑姨娘来两回了没见,怕老太太也担心。” 她说着看向郑容锦:“郑姨娘跟我来吧。” 郑容锦也有些诧异,跟着月灯进了屋子。 自从沈微慈叫她守着规矩后,她再没进过内厅了,更从来没有去过内室,这还是她头一回去内室去。 脚下踩着松软的地毯,里头的布置处处精雅,尽是女子喜爱的东西。 就连那多宝阁上的瓷器,也都换了。 从前郑容锦能够在宋璋没回京时过来帮忙收拾过,如今这个地方已完全陌生了。 不再是从前冷清的屋子,到处都是冷硬疏离。 如今这里全都是沈微慈身上的味道。 暖色的烛光将屋子照的一异常透亮,屋子角落处烧着炭,描金漆屏风上透出里头的影子,里头细小的说话声传来:“世子爷为夫人特意请了厨子来,夫人要吃什么菜?待会儿我去给他说一声。” “世子爷处处照顾着夫人,昨夜抱着夫人沐浴回来,夫人睡着了,世子爷怕扰了您入睡,坐在床头一点点喂您吃药呢。” 说罢她轻笑一声:“连奴婢都比不上世子爷细心。” “如今还未入冬,世子爷就为您准备好貂绒斗篷了,又每日早早的回来陪着您,不就担心您的病?” 郑容锦脸色淡定的听着屏风里的话,可深陷在皮肉里的手指几乎快将手掌掐出血来。 又听屋子里沈微慈细细声音传来:“他总是这般,其实也不用他这般照顾我的。” “那斗篷他叫人做来,我如今也用不上,又没什么用处。” “再说请不请厨子的,我胃口不好,换了厨子来也没用。” “我倒不喜欢他做这些。” “我自来喜欢简单的,他少烦我些才好。” 后头那丫头再说了什么,郑容锦全听不见了。 她只觉头脑空白,一股无名的气冲向头顶,指甲深深的往手心里陷,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原来她痴心求的在她眼里竟然是不屑一顾。 那样高傲的人那样对她,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她既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一股莫大的恨意包裹全身。 她又凭什么能得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一个卑微的庶女,嫁进国公府享受了她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富贵,还得到了那个人独一无二的宠爱,她却这样对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