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徐端卿的院子前,两人脚步忽然顿住——章修能还跪在那里。 落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纠结片刻,还是给章修能行了礼。 章修能看到落清,如遇救星,膝行着过去:“落清,我知道你跟明远母亲亲近,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落清吓得弹开:“父亲,这万万不可,折煞我了……” 吟宣从被褥间探出头来:“老爷,您就别为难少夫人了,少夫人也是左右为难呀。” “吱呀——”徐端卿听见外面声音,从里面推门出来。 “来的这般快呀,快进来,外面冷。”徐端卿径直走向落清,仿佛看不见章修能一样。 此时已是初夏,傍晚悠悠的小风吹来,说不上寒冷,反倒添了丝凉爽。 落清看了眼章修能,跟着徐端卿进去了。 安顿好后,犹豫半天,落清才开口:“母亲,明日早朝,父亲他……” 徐端卿眼皮不抬一下:“他累了自然会回去。” 听徐端卿这么说,落清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愁苦起如何劝说章修能,毕竟自己还想要宅子呢。 想到这里,落清道:“母亲,并非是儿媳多嘴。父亲这样,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罢休,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不如让儿媳去劝了父亲,也好让母亲安宁。” 徐端卿满面倦容,轻声叹气:“如此也好,辛苦你了。” 落清出门对章修能盈盈一礼:“父亲,母亲有几句话托我带给您。” 章修能黯淡的眸子又亮起来:“卿卿说什么?可是原谅我了?” 落清瞥了眼紧闭的房门,颇为无奈道:“母亲这几日也颇为劳累,还请父亲移步,莫要吵到母亲。” 章修能点头如捣蒜:“是了是了,卿卿要休息。” 落清尽量绷住笑容,转过身去等章修能站起来。 两人来到书房里面。 “卿卿有何话托你带给我?卿卿为何不直接跟我说?”章修能还没坐下,就开始问。 落清叫丫鬟倒了茶水,又叫丫鬟小厮去外面候着,才开口。 “父亲可知道母亲为何突然要与您和离?” “莫不是因为我前日里与孙侍郎吃酒晚归?” 落清嘴角抽了下:“父亲可还记得,母亲的生辰?” “六月十七。” “那父亲可还记得母亲最爱吃什么吗?” 章修能愣住了。 落清继续道:“我知道,母亲最爱四方斋的八公山豆腐和望江居的七翠羹。” “父亲还记得,母亲年少时说,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章修能低下了头。 “可是我知道,母亲不想相夫教子,她想学秦时巴清,汉时班昭。父亲可还记得,母亲最爱做什么?” 见章修能继续沉默,落清道:“母亲不喜欢管家理账,她最爱的是看戏和登高。” “如此,父亲明白母亲为何执意和离了吗?儿媳作为晚辈,本不应该说什么,如今多嘴这几句,还望父亲细思量。” 直到落清告辞,章修能也没再抬起头来。 落清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章修能,摇摇头,走了。 回去时徐端卿心情颇好,招呼落清用晚膳。 徐端卿遣了阿沁和吟宣去休息,只有她们婆媳二人。 落清尝出熟悉的味道:“母亲,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吗?” “是呀,多亏是你请的厨子,果真比以前的师傅做的味道好。” 落清看着一桌子菜,心里暗叹倒是辛苦黄裳了,又要做菜又要教武的,辛辛苦苦做的点心,还被她抢来了,回头要好好补偿他。 “听说你给草儿改了名字?” 落清道:“草儿命苦,三岁上没了娘,爹将她养到八岁卖了,名字是人牙子取得,只说是贱名好养活。 “草儿说不想再叫草儿,我就给她改了个名字,叫吟宣,文质彬彬之意。” 徐端卿感叹:“又是个苦命人啊,倒是幸好遇上你了。” “儿媳觉得倒不是吟宣之幸,而是儿媳之幸,能遇上吟宣这样的好姑娘,是儿媳的福气。” 徐端卿点头称赞,又说:“我倒是好奇,你同你父亲说了什么,竟让他安静下来,不再来扰我。” 落清莞尔:“不过是跟父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父亲知道他本应该知道的。” 徐端卿笑说:“还是你主意多。” “母亲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先同你几个伯母姨母拜别,再去江南看看,然后在江南待一段时间。江南以后……可能去荆楚看看吧。” “那母亲要记得时常给我写信啊,我也想听听长安以外的风景。” “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落清笑着摇摇头:“母亲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在长安,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也好,你一切多加小心,你妹妹的事情……” “我打算明日回去趟,亲自跟妹妹说,方才让丫鬟去府上递了消息。” “也好,你亲自去说倒也周全,避免假他人之口。说起来,你母亲是常年不爱出门吗,从前在宴会上也是少见她。” “阿娘不爱与人打交道,因此宴会能拒则拒。” “那你也该多回去陪陪你阿娘,没你在身边,她总会寂寞。” “母亲说的是。” “以后府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忧心,若有什么不懂的,且交给斯年去做吧。” 落清抬起头,眼里都是好奇。 徐端卿:“我知道斯年这孩子喜欢你,常向你讨教问题。明远呢,人呆呆的,对什么事都刻板,府里的事情他肯定是处理不了的。 “斯年这孩子活络会变通,又跟下人们都熟络,把家务交给他打理很合适。” “多谢母亲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