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章家呕心沥血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儿子都已成人,我该过自己的人生了。”徐端卿仿佛已经习惯,对章修能的哭哭啼啼无动于衷。 “夫人若是想游览天下,我大可辞官跟夫人一同去,夫人何必跟我和离?”章修能抱着徐端卿的腿不肯撒手。 暗红的常服变得格外扎眼。 落清敛了嘴角,难怪婆母坚定了要和离,章修能其实从未了解徐端卿。 徐端卿挣扎半天,最后放弃:“好,你不愿意和离,那我休夫。” 章修能吓得止住了哭声,章明远和章斯年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落清看了眼章修能,又看了眼呆愣愣的章明远和章斯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愧是朝堂上的老狐狸,苦肉计和感情计用的倒是好。 在章明远和章斯年兄弟二人要齐刷刷跪下之前,落清一个箭步冲上,将兄弟二人一手一个拽了起来。 饶是章明远习武多年,也被拽住了。 二人不明所以。 落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拽着二人就往外走。 兄弟二人被这场面吓住,也跟着落清老老实实的走。 直到出了徐端卿夫妇二人的院子,落清才停下来。 章斯年率先反应过来:“嫂嫂这是何意?为何拦我二人?” 章明远转头就要走,又被落清拽住了衣领。 “你们都是读书的,应当知道子不言母过。”落清一手拽着章明远一边道。 章斯年不解:“小弟只闻子不言父过……” “母亲生养之恩,便可以胡言乱语了?” 章明远愣住,不再往前冲撞。 落清松了手,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暗暗吐槽章明远牛劲真大。 “你们扪心自问,二十年来,你们母亲待你们怎么样?” “我只有十六岁……”章斯年小声道。 落清瞪他一眼,章斯年立马噤声。 章明远低头沉默不语。 “你们应当知道,你们母亲为你们说的上是尽心尽力吧?对章家也是呕心沥血吧?” 这会章斯年也闭嘴了。 “二十年,你们母亲为你们、为你们父亲、为章家,你们何曾有人为过你们母亲?” 章明远抬头看落清,眼底露出一丝震惊。 “你们知道你们母亲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哪家糕点、喜欢做什么吗?” 落清扫了兄弟二人一眼,继续道:“你们不知道吧。” 虽然他们站在院子里,可这时候静悄悄的,只有落清的说话声。 “但是你们父亲喜好如何,习性如何,你们熟悉吗? “难道说这么多年,你们只有父亲教导吗?” 章明远头又低了下去。 “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母亲有过一句怨言吗? “没有吧。她为你们操劳二十年,如今她想为自己活,你们身为人子,还要阻拦吗?” “闻嫂嫂之言,恍然大悟,自责不已。”章斯年难得认真。 “自责是对的,若无自责之心,岂不是连为人的资格都不配了。” 章明远依旧沉默不语,不过这会垂头丧气了。 “父亲母亲的事情,我们就别掺和了。”落清拍拍手,瞥了一眼章斯年。 章斯年溜之大吉,章明远一时竟也忘了计较落清何时跟二弟这么熟络,失魂落魄的走了。 二人走后。 “姑娘一番言论,当真令人惭愧。” 不知何时,柳承民又冒了出来。 落清瞥了眼院墙:“太子殿下好逍遥,在这太傅府里来去自如,被人发现,可不好看。” 柳承民毫无愧色:“本欲离开,见这出了桩奇闻,就好奇留下来看看。” “殿下心系天下,竟也有功夫来看寻常家事,真是稀奇。” “遇上姑娘家事只是意外,实则要姑娘帮忙做件事。”柳承民对落清的嘲讽毫不在意。 毕竟谁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外人还在看热闹,谁也不会有好脾气。 “殿下请讲。”落清语气缓和了些。 “本宫前几日读史书,读到始皇本纪,秦王嬴政下令驱逐从各诸侯国来的客卿,李斯作《谏逐客书》,秦王听之。 “后李斯又游说秦王先攻韩国,秦王又听之。斯升为廷尉,六国一统,改郡县、称皇帝,才有秦盛世。后人赞李斯为帝师。 “本宫近日来翻来覆去,生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感悟,不知姑娘可否为本宫解忧?” 落清暗道:“好一个太子殿下,净与我寻些烦心事。” “殿下要我成他人佳话,连斯年都有月俸,不知我这牵线人可有什么好处?” 柳承民也不含糊:“我这在长安城有几处宅子的地契,事情若成,任姑娘挑选。” “殿下金口玉言,我们一言为定,不过殿下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柳承民含笑点头:“汉昭烈帝三顾茅庐才请来武侯,不过是一个月,那本宫静候姑娘佳音了。” “恭送殿下。” 好不容易彻底送走了这瘟神,落清看着柳承民的背影出神:不愧是太子殿下,连太傅府也来去自如,这若是叫人知道,不知要怎样取笑呢。 眼看天色欲晚,落清往自己院子走去。 思索了半路如何应付章修能,回到院子却见阿沁站在外面。 阿沁一脸倦色,上前行礼:“少夫人……” 见阿沁欲言又止,落清道:“姑娘请讲。” “老夫人请您今晚到她房里去歇息。” 落清明了:“姑娘先去 回了婆母,我收拾一下就去。” “是。” 落清喊了吟宣帮自己抱被褥,还没出房门,就撞上了练武回来的章明远。 “夫人这是也要与我和离?”章明远愣住了。 落清也愣住了,连忙解释:“母亲要我陪她睡几日,这几日你自己歇息吧。” “嗯,夫人多保重。” 路上吟宣跟落清说悄悄话,说是黄裳罚了章明远,因他擅自跑了。 落清低声道:“他们关系不是好得很吗?黄公子又敬重章明远,这是为何?” “少夫人有所不知,敬重归敬重,可师徒之间,严师出高徒嘛,该罚还是要罚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