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榷场重开的日子不过两日, 风浪城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连风浪城内的军营这些日子都有些不太平, 因为军卒退出一事闹出了很多不愉快, 时常能听到军营中发出一声声怒吼,甚至还有气力波动。 如林青所料那般,一些人在得知他遇刺昏迷不醒后, 马上改变了主意,不再着急离开靖安军, 甚至还喊出了留在靖安军保卫靖国公的口号。 其中自然有人是真心实意地留下来做事,保卫靖安军, 但还有一些人,是觉得靖国公出事了, 原本那近乎酷烈的军纪也无法再执行下去, 想要趁机大捞特捞,如那些贪官污吏一般,多赚一些。 此时此刻,曲州都指挥使衙门内堂, 这里被张正义带着军卒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任何人不得靠近, 屋内,林青正半靠在床榻上,静静看着手中的文书, 上面记载着一些想要离开但又通过各种手段留下来之人。 将近三千人,占据了靖安军精锐的近乎两成。 而此次靖安军军卒轮换, 放其归家的人也不过六千人,也就是说有一半的人改变了主意。 林青脸色平静,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忽然感受到一股太祖高皇帝感受到的孤独, 在大乾新立之后,以往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诸多军侯也不是那么老实, 反的反乱的乱, 终究,高皇帝还是大开杀戒,将其斩杀一空。 都是军伍中人,他在看大乾的史书时,能感受到高皇帝的孤独, 如今,他也有些感同身受。 一穷二白时怎么打都行, 可一旦有了一些成果,贪图享乐还是小事, 可怕的是即便家财万贯,还想要更多。 床榻不远处,武恒静静坐在那里, 看着林青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心中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惶恐。 他不相信林青不气恼。 内堂内沉默许久,武恒发出一声叹息,沉声开口: “该如何做,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青脸色平淡,声音平静,淡淡开口: “如何做不是早就已经定下了吗? 将这些费尽心机留下来人的尽数记下,排查其中的忠心之人, 剩余的,各自散去吧,留得一分体面,终究是同袍。” 武恒虽然脸色平静,但眼中不可抑制地弥漫出一股哀伤, 这些弟兄有一些是在北乡城所收的苦难百姓, 他们厮杀勇猛,不怕死,敢冲阵, 如今短短不过一年,却变了模样,如此迅速...似乎有些太快了。 “太快了,我有些猝不及防。” 林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目光深邃,浑身透露着冷冽: “人总是会变的,此乃人之常情,不必太过在意, 等他们回到乡里后,不能让其为祸乡里, 各地的吏员以及退出军伍的军卒要起到监督作用,不能让他们坏了靖安军的名声。” 说到这,林青缓缓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在我的计划中,三司的与朝廷的权力既然无法下到乡县, 对于地方无法控制,那就在曲州各地安插足够的靖安军卒, 让他们成为乡长里长,而后执行靖安军以及朝廷的意志, 现在看来,这虽然是一条正确的路,但所付出的代价太大。” “人心...经不起试探。” 声音落下,大殿内陷入沉寂, 武恒呆愣在原地,眼睛一点点睁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他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面露震撼,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身具军功的军卒回到乡里,定然是举足轻重之人,甚至还会得到一官半职。 旁人说话可能不会听,但他们说话,那些同乡定然会听上几分, 如此,靖安军的触手就摸到了整个朝廷最为禁忌,也是无法触碰的乡里田间, 等在曲州乡里遍地都是靖安军卒之时, 那些世家大族或许就没有如此大的威力, 也就能悄无声息瓦解整个曲州的固有势力,让靖安军得以掌控局面。 “难怪...靖安军刚刚成立之时你就遣散军卒,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武恒心里喃喃自语,不由的大感震撼。 “皇权不下县,但军权可以, 我对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 遣散军伍回乡这件事刻不容缓,并且干系重大, 甚至干系着日后靖安军能否存活,容不得半点马虎。 所以即便是再心痛,对于那些偷奸耍滑之辈也不能姑息, 若是让这些人窃居高位,靖安军的名声迟早败坏。” 林青目光凝实,死死盯着武恒, 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早就消失不见, 林青也重新将他当成了一个男人,如今说话毫不客气。 武恒白皙的脸颊变得更加白皙,甚至带上了一些惨白,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