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汉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李先生买猪肉一斤,他看起来心情不好,对于侯爷没有出兵感到不满。” 贺老三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字已经越写越好了,不再是以前歪歪扭扭的模样,书写的速度也快上了许多。 他看着小册子上的文字,提笔想了想,继续写道: “李先生是教书先生,是文人,平日里最讨厌打仗,但今日的他的反应很不寻常,值得关注。” 贺老三抬起头,看向前方街道,他这肉铺的位置很好,是北乡城的主要街道,来往的人很多。 “老乡们也与李先生一般,垂头丧气,眉头紧皱,甚至还有人暗暗叹息,想来他们也对侯爷没有出兵很不满。 另外...城中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了,昨日婆娘与儿子还向我打探,希望我问一问昔日的同僚,侯爷真的要将拓跋砚送回草原吗。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能看出来,他们很气愤。 因为我的丈人就死在几年前草原人肆虐之下。” 对于自己的家事,贺老三没有做任何隐瞒, 他作为千机营的暗子,食其禄,忠其责。 写完这些,贺老三将小册子收于案板之下,慢慢站起身, 隐晦打量一番四周,发现无人关注自己后才继续做事。 “听上官说,侯爷会来北乡城,各方的暗探都要蜂拥而至, 甚至会有不少老乡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要警惕一些,若能抓几个暗探...那就是大功一件。 这些狗娘养的,吃里扒外,在风浪城居然有人下毒谋害侯爷, 要是将侯爷真害死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来帮曲州人。” 想着想着,看向案板上那红白相间的肉食,顿时面露感慨。 “这他娘的天天都有肉吃,以前哪敢想这日子。” 虽然贺老三一家吃的都是卖不掉的杂碎,但那也是肉啊, 靖安军没来时,他苦哈哈地干一年也就能勉强糊口,过年时才敢买上几两肉。 如今他开着肉铺,每日能赚不少, 另外还能额外多拿一笔军饷,婆娘与儿子也在工坊里做工,每日都结工钱。 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而这一切,贺老三看得很明白,都是靖安军在此的缘故, 若是没有靖安军,工坊做工能给工钱? 管上两顿饭就已经是极为有良心了。 毕竟大乾人多,百姓如海,在这西北之地,吃不饱饭的比比皆是, 你不做自然有其他人做。 贺老三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若是靖安军离开,他定然要拖家带口地跟随, 不为别的,只是能活得像个人。 如他们这般下民,亦有尊严。 以前的日子,贺老三如今回想,都想不明白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如猪狗牛羊。 想到这,他的眼神满满坚定,身上露出了久违的杀气, 谁若是对靖安军动歪心思,先问问他们这些人答不答应。 ..... 北乡城军营,林青如往常一般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上是高高垒起的文书, 有军务,也有北乡城需要处理的一系列政事, 还有五军都督府送来的九边军报以及大乾各地的反应。 他如今是帝国新贵,刚刚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如今的大乾,除了政事他插不上话, 其他一切军务,他都能插上一脚,给出自己的看法。 毕竟...他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可以预见的是,若无意外,再过一月九边战事结束,届时论功行赏,他定然还要再次晋升。 想到这,林青的奋笔疾书顿住, 缓缓抬起头面露思索,又轻轻捏了捏眉心,心中叹息一声, 年纪是他扬名大乾的关键所在,但也恰恰是他的最大桎梏。 若他如今四十岁,不...哪怕仅仅三十岁,受到的压力也将会成倍地减轻。 以大乾皇帝平均不到十五年的在位时间来看, 他至少能经历三朝,乃至四朝。 一个掌军超过五十年的将领,林青自己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更何况那些文武百官。 甚至就算是未来的新君,都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希望这些流言能让靖安军的声势减弱一些。” 思绪片刻,林青看向在门口静静站立的钟信,他脸上不复以往的憨厚,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整个人也堵在了大门前,若是有人使用军弩袭杀,他也能第一时间将弩箭挡住。 这是亲卫的职责。 “钟信。” 林青的声音响了起来,钟信立刻回头,转身走入军帐, 他离开后,马上又有一名身材高大的亲卫堵住了大门,神情警惕。 “侯爷....” 林青将身体靠在椅背之上,将刚刚写好的书信递了过去, “将这封信送去风浪城,给严大人。” “是。”钟信恭敬地接过书信,继续等待吩咐。 “城内百姓的情绪如何?有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林青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