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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还是觉得那张活页纸太磕碜了,最后换了张信纸,誊抄了一遍。
但为了不让她的道别信看起来太有情书的氛围,她挑了张经典配色的纸张。
看似普普通通,实际全是她心思的一环。
至于哪天把这封信送出去,苏玉也考虑了很久。
她那天在校内的书店里挑选信封的时候,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左右互搏,一个小人说:上!
另一个小人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你要怎么面对他?
她矛盾的想法导致手里的动作也在切换不停。
拿了两张信封,一张是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另一张要花俏一点。
最后,苏玉挑了牛皮纸。
她决定离校的那天给他。
最坏的结果,谢琢不愿意收,她最多也就是丢个脸,狼狈窜逃,反正下学期大概率也不会再见到了。
苏玉把一切想得很轻松。
碰巧那天江萌突发奇想说去看男生打球,她恢复了一点元气,聊了两句八卦,在看到谢琢的时候,冷不丁又回想起当时答应要说媒的那件事。
于是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苏玉的眼皮子底下跑过去,拉住了谢琢。
因为赵婷想听听看他怎么说,挽着苏玉走到几个人身后。
一连串的问题。
他怎么答的,她都听见了,清清楚楚的。
谢琢离开后,江萌回过头看着苏玉,她耸耸肩,很温和地美化了他的回答:“他说你挺可爱的。”
一不,他根本没有说。
他连可爱都不夸了。
苏玉低下头,轻声地应:“我听见了。”
很快,她挤出一个温温的笑容:“没关系啦,反正我又不喜欢他。”
江萌本来面色十分愧疚,听见她无所谓地说不喜欢,她也笑开了:“你说得对。
那天晚上,脚步又轻又重,苏玉飘飘乎乎,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装着情书的牛皮纸信封还在书包里。
苏玉把信封拿出来,拆开,反复地看了看,又叠好,放回去。她机械做着这件事,脑海里在想,好希望刚才发生的事是假的啊……………
谢琢说,他不会再收情书了。
她写了一个晚自习的信再也送不出去了。
苏玉还记得今天那个高一的女孩失落委屈,差点要哭的样子。
历历在目,她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
如果没有这个女生给她探路,他那些凉丝丝的话大概率就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苏玉还是异想天开了。
她执念未消,贪心过头。
她好傻。
他的妈妈那么温柔,他的家那么大,他连上学都有司机接送,他可以去她连旅游都去不起的地方读书………………
她怎么会觉得相处时会有一丝过电的知觉呢?
讲几道题的情分就是缘了吗?
又凭什么认为,沾了哥哥的光,跟他能多说上几句话,就有被他看到的可能呢?
那不是知觉,那是错觉。
她好傻呀。
苏玉以为这件事会发生得很简单。
送一封信而已,他收下最好,不收下的话,她也能大度地释怀。
不会的。
结果是,她释怀不了了。
直到真的撞了南墙才发现,谢琢是她绕不开的执迷。
第二天,谢琢离校的时候,有个男人来帮他搬行李。
是给他家开车的叔叔,苏玉见过。
看着他离去,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消失殆尽,苏玉揉皱了手里的信纸。
谢琢的桌子被清空了,除他之外,班里同学还走了一些竞赛生,下学期会来上课的同学所剩不多。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苏玉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有一次江萌问他,如果遇到喜欢的女生,你会主动追求吗?
谢琢不避讳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他是绝对主动型。
他其实早早就给出答案了。
谢琢是不会被动地接受他人的爱的。
他遇到爱情,会有占有欲,会有进攻性。主动还不够,他是绝对主动。
而不是这样淡淡地平静地,等着手上被人塞满爱意。
苏玉坐在房间的窗前,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自我调整,她看着那盆长势很好的火焰兰。
在这个枯竭的深冬,它是那么的明亮烂漫,熠熠生辉。
它总在提醒着她,喜欢一个人,也不要为他丢失了自己,倘若你为他挫伤自疑,那便是错误的感情。
不要被他的耀眼灼痛,不要成为他的影子,要学着他成为光。
苏玉做了个深呼吸,最终把信封收了起来,拿出卷子来做。
如果暗恋注定无疾而终,起码也要带来一点好处,比如指引着她走向光明的未来。
除夕夜,谢琢家里仍然安静。
家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爷爷奶奶睡下了,爸爸在给生意伙伴打电话恭贺新春,妈妈在用美容仪器折腾她的脸,谢琢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会儿游戏。
谢家不过年。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寻常人家欢聚一堂的年夜饭和守岁流程在他们这儿都被省略掉了。
家里人不喜欢热闹,不会请亲戚来吃饭,人一多,叽叽喳喳就容易吵闹,也不打牌,麻将滚动的声音更让人心烦意乱。
谢琢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偶尔看到外面迸发出的巨大烟花,他会稍微走神地想,不知道热闹的春节是什么感受。
长这么大,他没有经历过爆竹声中一岁除的仪式感。
这儿的住所一直挺安静的,对爷爷很好。
年纪尚小的时候,谢琢看到过一次爷爷发病的样子,老人举起双手冲着绚烂的烟花跑去,试图跑进那些“枪林弹雨”,想被时代的洪流带走。
那是他第一次撞见,谢琢吓坏了,抓紧妈妈的手,躲到大人的身后。
后来,在他们的只言片语里,他听到了“自杀”这个词。
从此,烟花对谢琢来说,就是枪林弹雨。
乔雨灵从北京给他寄了个VR头盔过来。
打发时间,谢琢试了一下,就短暂地搁置了。
头盔被他抓在手上,他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好像在等待夜空里有什么东西升起。
然而这一片是很安静的。
这边的居民楼不多,谢家父母跟人家打好招呼,尽量不要在社区里放烟花,邻居们也都友善地应下。
“谢琢。”
妈妈向敏言从楼上下来,“发什么呆呢?”
谢琢看向她,问:“爷爷睡着了?”
“嗯。”她点点头,心里似乎也有些想法,紧接着问他,“我突然想起来,爷爷前段时间住院,你说你一个同学帮了忙,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
谢琢想起了苏玉,想到那天晚上她的两番拒绝。他摇头,淡淡说:“她说不需要。”
向敏言低眸想了想,她觉得儿子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他给这么一个反馈,大概是因为人家执意不收下心意了。
她点点头,又看向他手里的设备,温温柔柔地笑:“什么游戏,妈妈也玩一玩。”
谢琢把VR眼镜给她:“你戴上这个。”
给妈妈细致地讲了一下这个东西怎么操作的,向敏言在他的指导下玩得很投入。
谢琢坐她旁边,刚示范完,就看到手机亮了一下。
显示了一串长号码。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猜可能是祝他新年快乐的朋友。
“我接个电话。”他拿起手机,去旁边窗户口站着,才不紧不慢地接起。
谢琢开了点窗,让花园里的冷风拂面而来。
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头碎碎的风声,和女孩一声轻柔的呼唤:“谢琢。”
她挺喜欢喊他名字的。
字正腔圆的调子,甚至屡次让他听出了过分珍重的意思。
喊完了这次就等不到下次似的,那般珍重。
“苏玉吗?”
她静默两秒,发出短促而显得拘谨的一个音节:“......嗯。”
然后,苏玉又喊了他一声:“谢琢。”
她很轻地说:“我在你家门口。”
谢琢愣住。
他立刻把客厅的窗帘全部掀开。
一楼的花园挺大的,枯枝还是挡了一部分视野。
可能是太冷了,苏玉的声音钝钝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问他:“我现在可以见到你吗?”
又是那样极其珍重的语速和咬字方式。
谢琢不敢置信,确认地问了一遍:“你在我家门口?”
她很小心似的,用一种压抑着的,偷偷摸摸的语调,说:“对??不是小区门口,我刚才跟一个叔叔混进来了,我在你家房子的门口。”
她讲这句话的时候,谢琢终于看见了铁栅栏外面站着的苏玉。
她穿件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举起手机,仰头看着他家灯火通明的三层楼。帽子扣在脑袋上,围巾手套雪地靴配齐,整个人裹得很严实,动作温吞,也有点人生地不熟的小小局促。
家门口的路灯坏了,这几天放假没人来修,门口一直黑乎乎的。
但苏玉就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一身纯白色,让他一眼就看到。
谢琢是跑着去给她开门的。
“怎么来找我?”走到她的面前,他有太多的不解。
苏玉把手机塞兜里,把手套摘了,对他轻盈地笑了一笑:“我在陈迹舟家里吃饭,他家就在后面,我来给你送祝福。”
苏玉指了指陈家的方向。
谢琢当然知道他家在哪,疑惑稍微解除,他眉头松开,问:“他怎么没来?”
他怎么没来?
谢琢自然是好奇的,好朋友没来,好朋友的妹妹倒是来了。
苏玉倏然睁圆眼睛,笑不下去了。
她要怎么跟他说,她是瞒着他们过来的呢………………
苏玉低头,从口袋里掏东西,没有看他,怕被他发现眼底的心虚:“他要打游戏。”
谢琢没有说话。
苏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灰色的纸盒,像放大版的火柴盒,从里面推出的,是一盒??
仙女棒。
除此之外,她还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你玩过这个吗?”苏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他。
谢琢摇头。
苏玉有一点点诧异,也有一点点欣喜。
诧异的是,原来他小时候过年也这么无聊呀。
欣喜的是,她没白跑一趟,好歹还能给他一点新鲜的温暖。
像是怕他会担心什么,她一边解释,一边点燃说:“它很安静的,只有一点小小的声音。”
紧接着,无声炸开的小型烟花把她温水一般的脸庞照亮。
仙女棒被递到他的手中。
谢琢沉默地接过。
手里的东西的确很新鲜,而他看向的却是苏玉的眼睛。
“以它的威力,应该赶不走年兽吧。”苏玉看向他深邃的双眸,郑重而真诚地说着,“但我希望你新年快乐。”
她没有告诉他,她刚才是跑着过来的。跑到鼻涕泡都出来了,擦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
就像她会为徐一尘送去蛋糕,她也会为了谢琢而义无反顾地奔跑。
她说过,她会这样和每一个朋友相处。
她会由衷地希望他幸福,无论他的幸福和她有没有关系。
谢琢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掺了一点笑意时,苏玉却觉得心脏有种被拧紧的酸楚。
但她决定今天不难过,今天是个好日子。于是很快收拾好坏心情,苏玉展颜一笑。
谢琢微笑着,回应她:“新年快乐。”
仙女棒闪着精致温和的光芒,足够把他们脚下方寸的空间照亮。
不是只有烟花才绚烂。
新年快乐,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