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怒目圆睁,似是感到生死一线的胁迫。 刘传玉手中大辟微微颤动,假手于人者,其实没有太多自主。 千钧一发之际,虫楼之上,陈符生看向于持,仍是不急不缓问道:“小翼王,船到江心补漏迟,你真有把握援不逾时?还是打算彻底袖手旁观?” 于持听到陈符生从始至终唤自己为“小翼王”,面色稍有动容,单手握住身前阑干,说道:“来得及……只要我想。” 比起那些生而知之的宿慧转世,于持这种有过红尘炼心的,即便只是大梦一场,也只算得染旧作新,不是自觉醒计,就重打鼓、另开张的一刀切。 这也是从今日初见开始,陈符生就一反随性之态,一直以各种仙凡隔世、黍离麦秀等言语刺痛于持的原因。 陈符生怕陈含玉摇身一变成了数典忘祖的谪仙人,对待于持,虽然态度不同,但如法炮制,一般处置。 这便是陈符生为什么要将本该宿慧觉醒的于持继续坐困六年的原因。 于持命途多舛,辗转诸多牢狱之中,无一例外不见天日,期间日日凌迟,单日一刀,双日两刀。 切肤之痛,刻骨铭心;国仇家恨,更不能忘。 射摩蠕蠕此刻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所隔甚远,其实也完全看不清的王翡。 之前所请就全仗他一人了,射摩蠕蠕心里天真却笃定,即便都是谪仙人,也总该讲究一个近水楼台吧? 刘传玉手中大辟斩落,白龙怒吼失了黄钟大吕的正大、高妙,徒有外厉内荏。 电光石火,于持捏碎了手中阑干,终于陈符生没跳楼,他却是一跃而下。 不过王翡早就警惕着这位并非同道的“道友”。 见他这时才从天而降,在这间不容发时,结局自是鞭长莫及的,心知他无非是自欺欺人,了却心中一点儿执妄罢了。 那就心照不宣,王翡也乐意配合,助其解脱虎项金铃。 两人对上一掌,王翡面上笑意全无,徒留一脸错愕。 不是!你怎么还出死力打我呢? 来不及说道什么,王翡就好似一根生桩被于持坠落的巨力砸入地底。 王翡入土为安之时,刘传玉手中大辟也是舞动,重重叠叠、密密匝匝的刀罡浮现,平原化作沧海,淹没那条金庚白龙。 一时复刻何肆曾经折江斩龙的那一幕,刀还是人屠一脉的刀,龙还是那条白龙。 有心之人各自使力,各显神通,岂止项真、章凝、英野、白羽流星几位,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炸出不知多少大手子。 各种气象乱成一锅粥,不是混为一谈,而是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气机浮天似海的平原顷刻间又是裂变作深谷。 各人各自随波沈浮,皆是被浩浩汤汤的气机荡开,直到横无际涯的刀罡将要散去。 玄龙城雄伟恢宏异常,又与国本根基相连,自然八风不动,而那百丈高的虫楼却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依旧有不少四品大宗师乃至一个三品武人现身维稳,纷纷拱卫大君射摩蠕蠕。 但先人一步的还是一手搂着女儿塔娜,一手抱着阏氏乌日娜的贡真部主君息长川,他瞬息站在虫楼顶端宝刹,仅是提膝顶着射摩蠕蠕后腰不让其倒飞出去。 息长川本来还想顾及一下二圣之一的陈符生的,却是没想到他更加机敏,先一步伸手扯住了他的皮袄,整个人虽然飘摇,却是没有跌下虫楼。 看着那些分明只慢了一步,关键时刻却咫尺天涯的护卫之人,息长川摇摇头,真是全靠同仁衬托啊,瞧这一个个的护卫不力的,这下就更没人挑他战中脱阵的理了。 陈符生很快踉跄站直,正了正衣冠,只是他头戴的毡帽已经被风刮没了。 头上只有不长不短的三寸散发。 今年五月他在黎谷被俘之时,有部族得意忘形,为了折辱这位大离天子,直接将他剃了光头,取了个“摩豁儿”的名字,意为秃厮,最后还亲提去了白羽王大阏氏的帐中作奴隶。 射摩蠕蠕现在想来还是一阵后怕,那时刘喜宁的武功虽已尽废,但陈符生却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三品精熟武人,料想他修行至今,从未出过手,也就一丝一毫气象不外露,那时候他要是暴起伤人,杀了大阏氏和晚上钻大阏氏帐子的射摩蠕蠕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符生以五指为梳,捋了捋油润并结的头发,对着息长川笑道:“翕侯,那个,我帽子掉了,这大冷天的,吹风头疼,能帮忙拾一下吗?” 息长川只是摇了摇头。 一头彩绳小辫子的女娃儿塔娜没说什么,她才学中州话不久,听得大懂,却不会说。 塔娜只着陈符生,睫毛忽闪忽闪的,莫名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貂绒帽子,遗憾却是小了些。 陈符生见状,了然少女心性,论心自当感激,半点不觉如今龙游浅水的处境羞耻,反倒弯腰,对着塔娜报以微笑。 塔娜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珠子,好奇地打量这个大离的龙。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