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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你经常跳舞吗?”
融星恽悄无声息地牵引着郗禾迈到边上,防止她不小心被热情舞蹈的其他人碰到,状似无意地问。
郗禾意外地抬起眼,还带着快步舞蹈后的喘息,声音卡住。
怎么可能?
她既不爱参加派对,大学常见的舞会和圣德学院的舞会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没有交响乐团,没有金碧辉煌的礼堂,又没有合适的舞伴。
就像是过了午夜十二点的辛德瑞拉。
离开了圣德的独特环境,郗禾就再也没跳过舞。
不过郗禾没回答,就像是默认一般。
融星恽垂着眼,听到欢快的乐曲一停,就松开了牵着她的手,转过身,礼貌而平淡地说:“你住在哪所酒店?我送你回去。”
郗禾刚接过侍者连忙递过来的小提包,一听这话,刚犹豫地看向背后的庄园。
就听到融星恽开口:“如果你是想找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她现在应该坐在车里看文件。”
郗禾这才答应下来:“好。”快步跟着往庄园外走去。
融星恽手指点了点,原本安静地坐在侧方的人迅速站起,为首的人将帽子递给他,其他人则无声地护卫在他们四周。
他的车并没有停在她们来时的位置。
等车从另一处开过来,郗禾看到莎朗坐在其中一辆的后座,车却直接开过了他们面前。
下一辆空车停在他们面前。
融星恽打开车后座门,抬眼看向郗禾示意。
郗禾躬腰,手撑着皮质的后座沙发,转身坐了进去,挪了挪位置,将小提包放在膝盖上,看着融星恽也坐到了后座。
车座里弥漫着股淡淡的木质调香味。
香气里隐隐混杂着硝烟味。
郗禾感受着这相对逼仄的车厢内的寂静,开始斟酌着言语。
在来帕拉群岛之前,她从莎朗那里得到的资料里完全没提到过融家。
可现在谢尔特先生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希望由融星恽处理干净。
换而言之,他们被迫变成了合作关系。
郗禾:“关于这个案子,我们??”
“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离开帕拉群岛。”融星恽打断了她,侧眼看向郗禾,平淡地说,“这里很危险。”
“本来我也没想到你会敢再来这个破地方。”融星恽说着,指尖扶着额头,眼里透着荒诞,突然扯了扯嘴角,挑眉,“是觉得这里的民风淳朴吗?”
郗禾:“......”
她无言地盯着融星恽,手臂悄无声息地环在了身前。
“好了,这次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们也不用担心和谢尔特先生交不了差。”融星恽不咸不淡地说,“我申请了航线,可以尽快送你们离开。”
郗禾半晌的沉默让融星恽迅速感觉到不妙。
他顿了顿,看向郗禾:“您有什么意见?”
“如果是在大学的小组作业里,我会很高兴遇到你这样的组员。”郗禾蹙眉看着融星恽,“你也确实很厉害,我不否认在帕拉群岛,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处理这个案子。
“但,你能保证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想来发展吗?”
融星恽少有地一怔。
缓缓偏过头,避开禾的视线,垂下的眼里透着恹恹。
他心里再明白不过,如果事情能全都如他所愿,就根本不会有这几年的形同陌路。
按照原计划,融星恽根本不会有今天的出行。
可郗禾来了。
融星恽能透过字里行间看到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在忙碌的事务之中想象她的生活,一千一万个不希望郗禾再涉足这里。
但当郗禾真的来了的时候,融星恽又没办法不去见见她。
不说话也好,远远看一眼就好。
他上次见郗禾的记忆,都要追究到毕业典礼的时候了。
在忙的像一台机器的时候,今天虽然是借着和谢尔特先生谈话的理由来的,但对融星恽而言就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假日。
只是现在,这个假日要由他自己亲手结束。
“......”融星恽缓着神,刚开口。
司机仿佛突然接到了讯号,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后座:“融先生,有动静。”
融星恽神色骤变,冷下眼神。
他迅速转身,温和低声说着:“不怕,没事。”抬手快速确认了下禾身上的安全带,接着挪了挪位置,拿起手机开始通话。
“意外?还是蓄意?”他冷静地问起。
电话那头传来??的回复。
融星恽脸色阴沉:“是谁现在不重要,既然是冲着人命来的,那等变成尸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什么?”他瞳孔一凝。
司机从反光镜中看到后面的追车,说了声“小心”,接着用力地一踩油门,平时只用着安全速度的车瞬间如离弦之箭,“嗖”地冲了出去。
司机戴着墨镜,眉间还有一道疤,平头只有灰色细茬,双手一转,在此刻突然展现出了惊人的驾驶实力。
黑色的轿车在道路上呈曲线遛过,在街上人们的惊呼声中,完美地避开街上的杆杆牌牌。
车后面跟着一溜闪着灯光的警车。
带着喇叭的警告声从车窗里传来。
“该死的帕拉政府。”融星恽咳嗽了声,苍白的脸上透着明显的阴鸷,恐怖得像是要人偿命,“整天什么好事不干,难道还要我亲自帮他们处理这群尸位素餐的警察吗?!“
“他们在外设了防线。”司机的耳机“?”地亮着光,“不过您放心,接应的人已经赶过来了,”
黄色防线显然防不住任何人。
在帕拉群岛上,只要情况特殊时,连普通人都防不住。
很快,前面传来一声鸟鸣般的枪响。
在这声之后,如雨般的子弹声就再停滞不住。
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在柏油地上摩擦出尖锐的一声。
融星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郗禾的脖颈,把她压下来。
子弹直冲冲地撞上车窗,暗色玻璃上瞬间炸开一道蜿蜒的花,蜿蜒的线直接遮住了视线。
郗禾被这炸裂声惊得心跳一空。
她的脑袋紧紧贴在车座上,贴在她耳畔的手明明戴着皮质手套,她却依然能透过温热的手心听到身旁人急促的心跳声。
仿佛能透过他对着手机下的一句句冷静的命令,听到他心底的紧张与担忧。
融星恽还能分过神,低头看一眼:“你身边那位律师平安无事,你可以放心。”
说完这句,没等郗禾的回应,在激烈的枪响中,车倏地一刹车,强烈的前冲感袭来,好在安全带硬生生将人扯了回来。
就这一下,完美避开了从侧方横亘着冲过来的一辆车。
“先生,您千万小心。”司机深呼吸着,胸腹起伏,因过于紧张,肾上腺素分泌,瞳仁扩散,却如久经战场,十分镇静。
透过蔓延成蜘蛛网的炸纹,玻璃角处能看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四周尽是残垣破壁,还有一座尚未建成的深色塔楼。
人在高度紧张时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就过了一会儿。
当子弹交错声渐渐变小,躺在地上的人愈来愈多。
他们所在的车混在融家赶来的其他车里,无比强势地隔开了乱亮灯的联邦警车。
有位穿着皮衣的女士甚至在暴躁中直接撞翻了一辆联邦警车,拿枪抵着挺着大肚子的男警察的脑袋:“干什么?急着想死?你刚来帕拉岛?不会以为我们不敢吧?”
男警察被还冒着烟儿的枪抵得浑身发软,一下子跌跪在了地上。
还没等人放下警惕,司机侧的车窗终于撑不住火药的冲击,炸开了一个洞。
子弹在阻力下偏移的弹道直直射进了司机的肩膀。
“呃嗯!”司机压抑着声音,硬生生忍住了痛,以身躯为盾,直直地挡住了玻璃试图拦住子弹。
“小心??!!“
外面传来惊悚的尖叫声,可即便再害怕,也没人敢直接喊出车里的人,以免打草惊蛇。
司机对上外面人的视线,单手控制着方向盘,用力地踩下油门,可因为刚刚飙过一段路,导致车只是完全蹿了短短一截就突然熄了火。
窗外的枪声如回光返照般响彻天际。
“哐当”的坠落声从上空传来。
融星恽实在敏锐,只听到隐隐的动静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字不发,瞳孔震颤着确认方位,几乎是反射性地转过身,在郗禾惊愕的目光中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往后座下的空角推压了下去。
膝盖曲起抵在车座边,手护住禾的后头,仿佛以身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角,将郗禾整个人护在了身下。
“你………………”郗禾听着头顶愈来愈清晰的声音,拼劲全力地挣扎着想要推开融星,却如何都拗不过他的力气。
“别,不行,不能??”她听着令人心惊的恐怖声音,急得话都说不清楚,撇开他的手,手臂尽全力伸到他身后,想拥着护住他的身躯。
粗长的钢筋从塔楼吊索边坠落,刹那间刺穿了车顶。
看起来再结实不过的轿车,在此刻如随意蹂躏的纸屑,转瞬就变得褶皱破漏不堪。
被子弹射得四处残破的玻璃,终于在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冲击下碎成了灰渣。
数条钢筋并齐直直穿透了整个车身,在阻力下如枝条分叉,散落,倾斜着砸在了地上,从融星恽的后背,头边粗暴地掠过。
但更恐怖的是。
一道枪声直直地穿过了这捆钢筋开拓出的空位。
击中了那道终于展露在伏击者面前的身影。
“先生??”带着惊惧的呼声响起。
转瞬间,藏匿在暗处的伏击者就被众人拖尸体一样硬生生扯了出来。
而残破的车内。
除了要冲出胸膛的心跳声,就只有身上的少年轻到不敢用力的喘息声在郗禾的耳畔响起。
温热的触感落到她的额头上。
郗禾眼瞳颤抖着,根本不敢动弹,极其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她看着浓稠的深红色穿过融星恽的发丝。
一滴一滴。
如滚烫的岩浆,落在了她的眼畔。
融星恽脸色苍白,却没有任何痛声,有些无神的瞳孔看着郗禾,轻声说:“你...说得对。
“我没办法保证一切顺利。”
“但......你没事就好。”他眼睫颤抖了下,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太好了。”
这真是太好了。
少年说完,就合上眼,力竭地倒在了郗禾的身上,大片的血在她的裙摆上蔓延开来。
温热的触感不断滑过她的脸颊、手心,落下浓稠的、铁锈味的痕迹。
“融星恽?!”
郗禾睁大了眼,只觉得耳边一阵阵让人脑子混乱的尖锐鸣刺声,满目的猩红浸透了她的视野,一切都逼得她失控。
“融星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