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昏沉晦暗的牢笼,偌大的封闭空间,就只有他一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还处于那暗无天日的自我意识之中,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只是身上缠裹着的金属触感过于鲜明,让他不得不明白这就是现实。 自己的上身不着片缕,满是血污与尘土的混合物,身上还能看见一道深重的伤口,从脖颈一直横跨整个身躯,斜斜地撕裂至腰腹。 稀薄的记忆告诉他,这应该是他此前堕落魔化后与玉帝战斗造成的伤势,看起来已经经过了一定处理,并无大碍,只是疼痛依旧。 疼的不仅是肉体,还有那一颗昏昏沉沉的头颅,他足足缓了好几分钟才逐渐想起此前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如今的处境。 赤裸的上身被五花大绑地缠上粗壮的铁链,无论是四肢、身躯,还是脖颈,都被锁链牢牢禁锢。过去的普通囚犯都没有如此待遇,自己显然是被当做了高危分子对待。 整间牢笼相当宽敞空旷,却又十分安静,天庭一定会把为数不多的囚犯分开搁置,毕竟这群妖魔神仙都不是省油的灯,切不可聚集一处。 李靖知道,自己之前闹的那一出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犯下的过错几乎不可能得到赦免,等待他的,不是死刑,就是贬下凡间重新投胎。 但他并不感到恐惧或是哀伤,相反,他的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像是在回味着难得的浅淡的甜。 “三儿......” 他喃喃自语着,回忆着那人的声音和相貌,身子就忍不住开始颤抖,气息逐渐混乱。 焦渴的身躯不断在铁链的束缚下蹭弄厮磨,想借由那粗糙冰冷的金属,缓解从心到身难耐的躁动。 皮肤都被摩擦出血,现出一道道细密的伤痕,他却甘之如饴。 他的喘息越来越剧烈,最后仰天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吼,无力地想要瘫坐在地上,却被无数条铁链垂挂着就连坐下都做不到。 “三儿......” 他的三儿,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自己那时候丧失理智,究竟有没有伤害到他?...... 这件事表面上和哪吒没有直接关系,上头的人,能不能放过他呢? 如果他们要询问哪吒事情的经过,他会不会告诉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三儿......不要说出来...... 这会对你不利......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事......我甘愿一个人承受......心悦诚服地让你对我做任何事......再无怨言......这不过是我应该以自己的全部赎回的罪过...... 就让它们成为独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好吗...... 永不见光的......秘密...... 随着嘎吱作响的金属开合声响起,牢房中,李靖正前方的一道道层层叠叠的铁门,一层一层向上升起,最后形成一条畅通无堵的通道,横穿于牢房的出口与李靖的身前。 若不是身上的锁链纹丝不动,李靖还以为有人要放自己出去。 他看见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一步步慢慢走至自己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靖抬起头来,与玉帝那一双闪烁着璀璨星辰却不怒自威的眼眸对视。 兴许是喉咙也有受损,加之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李靖觉得自己的嗓子火烧一样干燥而疼痛,声带仿佛能摩擦出血,嗓音嘶哑浑浊: “陛下......三儿......哪吒他......他怎么样了?这件事和他......”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要知道他最挂念的那个人处境如何,至少不希望对方同自己一样身陷囹圄。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现在的状况,还有资本去在乎别人?” 玉帝的声音在冰冷中透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戏谑,目光直直穿透李靖的眼。 那两道摄人的视线,就连悟能都时常还没有习惯,可李靖却不偏不倚地迎着玉帝的目光:“我自己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一点伤都没受,你不用担心。” 李靖刚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被玉帝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毫发无损地待在牢里,让人好生伺候着呢。” 李靖的瞳孔骤然针缩,沙哑着嗓音朝玉帝吼道: “你......你们凭什么抓他?!这件事就和他没关系!是我......我的问题......他还算是救了我......平息了整个事件!!......” 玉帝冷冷地说道:“和他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而且,他已经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都招供了,就算你这个‘受害者’想要帮他隐瞒罪行,也没有任何作用。” “!” 李靖的瞳孔明显因为这句话震颤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哪吒真的会招供那些不可示人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