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小路上,十分泥泞,还有水坑。 韦春喜的布鞋上沾满了泥,走一会儿之后,她把鞋底放路边的青草上擦一擦,擦掉厚厚的泥,然后继续赶路。 她问道:“秋桂,夏桑是怎么想的?” 韦秋桂捂着右脸,忍受疼痛,道:“二姐想嫁给小衙内,她说找不到比小衙内更好的人家了。” 韦春喜愁眉不展,暗忖:好人家多得是,夏桑见过的世面太少,把牛粪当成宝。 她说道:“你姐夫以前去过洞州,他说洞州比岳县有钱多了,好多大财主。那小衙内虽然家境好,但人品不好,我怕夏桑将来后悔。” 韦秋桂眼神转冷,想起自己挨打时,韦夏桑的反应,不禁心寒,道:“就算后悔,也是她自作自受,那是她自己选的。世上那么多条路,她非要选小衙内那一条,她还生怕我跟她抢呢!我根本就瞧不起小衙内那种货色,丑八怪,又蠢又坏,还乱打人。” 韦春喜叹气,道:“明天我再回去劝劝夏桑,让她别嫁小衙内。她又漂亮,又温柔,肯定不愁嫁的。如果嫁给小衙内,虽然吃穿不愁,但受气。” 韦秋桂眼神阴沉,道:“姐,恐怕二姐不会听你的,爹娘也不会听你的,你干脆别管他们了。反正只要他们别逼我嫁,就行了。” 韦春喜心情沉重,愁眉苦脸,道:“夏桑也是我妹妹,你俩都是我拉扯大的,我怎么能不管她?” 韦秋桂心里冷,眼神也冷,脸色也冷,道:“姐,你天天往娘家跑,爹娘不领情,恐怕你婆家也生气。” 韦春喜道:“你放心,我婆家虽然穷点,但个个都是好人,只会心疼我,不会责骂我。” 三四里路,本来就远,再加上泥泞和水坑,越走越慢。 —— 王玉安、王舅母和王猛雨后去山上捡蘑菇和木耳,收获颇多,提着篮子回到家。 王玉安大声笑道:“娘,今晚吃蘑菇汤,可鲜了。” 龙凤胎跑过来,王猛教他们认蘑菇,笑道:“这是黑木耳,这是鸡腿菇,这是口蘑……” “有些蘑菇能吃,有些有毒,不能吃,乱吃就会死翘翘。” 龙凤胎还太小,似懂非懂,乖乖地点头,伸小手抓蘑菇玩。 洋洋甚至想生吃一个,尝尝味道,直接往嘴里塞。 王猛吓一跳,连忙捏住他的下颌,伸手把他嘴里的生蘑菇抠出来,抱他去漱口,然后打屁屁,让他长记性。 王老太不开心,正在用针线缝补她的破门帘子。 王舅母倒茶水喝,问:“娘,门帘咋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妞妞、洋洋贪玩,扯破的?” 王老太气呼呼,嘟嘴道:“妞妞的外婆突然来了,打秋桂,非要拉秋桂回家去,秋桂不肯走,拉拉扯扯,把我的门帘子扯破了,气死我了。” 王舅母感到好气又好笑,喝一口凉水,问:“春喜呢?” 王老太道:“她怕她娘打秋桂,回娘家去了。” 王舅母突然不乐意,脸上像笼罩乌云,把茶碗重重地搁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道:“这些日子,她总是往娘家跑。干活干一半,突然就跑了。” 王老太道:“她那娘家,还不如咱们家呢。不过听她话里那意思,她想让妹妹学咱家玉娥,去攀高枝。” 王舅母的脸色阴转多云,道:“嫁得好不好,是命。如果她妹妹真能攀到高枝,倒是好事,将来咱家也跟着沾光。” 王老太一边眯着眼睛缝门帘子,一边道:“春喜她娘心眼子不正,恐怕这次挑的女婿不咋样,否则秋桂不会躲咱家来,还又打又闹,不肯回去。如果真的结亲结到好人家,肯定欢天喜地。” 王舅母细细琢磨,觉得有理。 这时,韦春喜和韦秋桂回来了。 王舅母一看韦秋桂那副模样,就吃惊,暗忖:肯定被打了,打得不轻,可怜哩。 韦春喜生怕婆家人多问,连忙带韦秋桂去梳头发、洗脸。 就连妞妞也看出异样,奶声奶气地问:“小姨怎么了?” 王玉安摸摸妞妞的小脑袋瓜,微笑道:“没事,你玩你的。” 小孩子好哄,一朵野花就能让她玩半天。 吃晚饭时,韦春喜和韦秋桂都很沉默,看起来不高兴。 王猛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打算等夜里再跟韦春喜说悄悄话。 王老太吃蘑菇吃得开心,道:“玉娥最喜欢吃口蘑,可惜太远了,不然给她送一点去。” 王玉安笑道:“明天我再去山上捡一些蘑菇,给妹妹送去,给俏儿也送一些。” 王舅母一边夹菜,一边提醒道:“顺便挖些春笋送去。” 她心想:一点点蘑菇,看着寒酸。多送一点东西,面子上更好看点。 韦春喜忽然出声,道:“爹,娘,明天我去给姑母和俏儿送蘑菇。” 她打算带妹妹一起去,去跟王玉娥套套近乎,顺便托王玉娥给韦秋桂做媒。 她暗忖:赵氏宗族那么多人,挑一个家境好一些的,让秋桂嫁过去。将来,秋桂离姑母和宣宣近,离俏儿也近,她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会照顾秋桂,而且秋桂还能跟俏儿一起进城去做点小生意。如此一来,日子肯定能过好。 她越想越热切。 王猛反对,道:“你忘了上次那件大事吗?刁地主把落单的姑娘抓走,关地牢里。你一个女子,走那么远的路,不安全。让爹去送蘑菇,你别去。” 他是出于关心,但韦春喜却不领情,反而觉得他多嘴,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 王猛低头去看,看看究竟是谁踩自己。 王玉安笑道:“王猛说得没错,让我去送,没人会打我的歪主意。” 韦春喜坚持道:“爹,我不怕,还是让我去吧,我带秋桂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