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谢顶的男人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心里也有判断，一个敛尸的，一个烧尸的，谢顶的这个,应该就是老罗无疑。 本想就这么遛进队伍里，等着新来的主任排班，不料我刚抬脚，正准备走过去，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喊声：“你就是毛苏吧？上周刚入职，年轻人能来殡仪馆工作，是很需要勇气的！不过时间久了，习惯了过后，就会发现，在殡仪馆工作，比在别的地儿，收入要高得多，而且又稳定！” “我听说，上周你跟于邱就学了一天，后来于邱死在派出所，你就一个人担起了烧尸的工作，真是后生可畏啊！不愧是咱们石碾盘殡仪馆，最年轻的烧尸匠！”何林一边说，一边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暗自感叹，这家伙四十来岁，能当上主任，是真有点儿东西的，不得已，我只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寸头男人，装作不认识地样子，狐疑道：“请问您是？” “我叫何林，上周你们易主任，不是死了嘛，刚调过来这边，当你们烧尸车间的主任！”何林介绍道。 我连连点头，朗声回应道：“主任好！” 何林也一脸淡笑的点头回应，正当我打算走进队伍时，却再次被他叫住，一副极其体谅下属的样子：“小毛啊，你刚来不久，我也是刚来，考虑到你学烧尸时间较短，很多事情不太熟练，刚好周末派出所送来了三具尸体，上边下了命令，得烧掉！你今天就烧那三具尸体就行，剩下的活，都交给罗志安！” 他说到最后，眼神凌厉地瞪了老罗一眼。 额！ 先跟你套近乎，然后又开始体谅你，最后再给你安排活儿，若不是老罗提前跟我通了气，我都快以为，这家伙是个善良的主。 不过，想归想，但还是要有所表示。 我点了点头，本来就想看看，老张到底怎么死的，就没打算拒绝，说话前还瞄了老罗一眼，见他正向我使眼色，我朗声应道：“主任，没问题，只是我这么年轻，又刚入职，把重活累活丢给老同志，这样不大好吧？要不等我烧完，再去帮罗师傅，你看这样行不？” 我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老罗的表情，他瞳孔猛缩，似乎非常意外。 他砸吧砸吧嘴，估计是在数落我，但始终没说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何林，似乎也想看看，何林怎么说。 听我这么一说，何林如释重负，笑盈盈地盯着我：“老同志的思想觉悟，真是有待提高啊，还不如刚入职的小伙子，看来这往后的绩效分配，得多向年轻同志倾斜，毕竟年轻同志才是殡仪馆的未来！” 我…… 我有点儿想骂娘，这家伙明显是想将我弄到老罗的对立面，不过也无所谓，等事情结束，到时候跟老罗解释清楚就行。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有惊呼声从走廊里传来：“快快快，快去叫罗师傅，停尸房闹鬼了！” 何林也是瞳孔一缩，将目光落到罗志安身上。 排班室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之前在楼梯间嚼舌根的那个保洁阿姨，在门口探进头来：“何主任，何主任，赶紧叫罗师傅去一趟停尸房，那边闹鬼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何林冷声道。 那保洁阿姨额头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站定身子后，说话都在打哆嗦：“刚才……我……我去停尸房那边打扫卫生，却听到停尸房里，有响动！” 何林嘴角明显在抽搐，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喝问道：“慢点说，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像……停尸房里闹鬼了，有东西在砸门！”保洁阿姨连续停顿好几次，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尸体在砸门？ 我有些震惊，难不成尸体白天尸变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停尸房在修建时，就很有讲究，门只朝阴面开，从早上到傍晚，不管太阳在哪个方向，都不会有阳光照进去，避免发生尸变。如今修建停尸房，虽还有那些忌讳，但可以单独修一面墙，不开窗，挡着阳光就行。 石碾盘殡仪馆，是几十年前就修建的，那个时候修的停尸房，都会刻意选方位。 何林深吸一口气，瞪了老罗一眼，沉声喝道：“老罗，跟我去看看！” 老罗一百个不情愿，但那保洁说的玄乎，现在真有可能出事了，他作为殡仪馆唯一的老烧尸匠，也不得不去。 何林走在前边，老罗在后面跟着，快步走向派班室门口。 我没停下，大步跟在两人身后。 何林发现我也跟在后面，非常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保洁说的，你没听见？” 我点了点头：“当然听到了，但我更愿意相信科学，不信这世上真有诈尸的，即便有也能用科学解释不是？第一天烧尸，于师傅就跟我说过，烧尸的时候，即便烧尸炉有吼叫声，那也是烧尸的时候，尸体体内的气体冲出声带时发出的声音。” “所以，我不怕！” 说着，我还拍了拍胸膛。 一行三人来到停尸房门口，何林止住脚步，命令老罗去开门，老罗也没愣着，摸出钥匙就去开门。 停尸房的钥匙，谁值班归谁管，这两天是老罗值班，所以钥匙在他身上。然而，随着老罗去开门，我竟看到何林往后退了一步！ 房门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酷暑的季节，也能明显感觉到阴冷无比，我站在何林身后，没用破妄眼去看，一只眼睛是太阳，一只眼睛是月亮，那太扎眼了，只想看看老罗跟何林，打算怎么处理。 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有不少人的唏嘘声，转身看了眼，是殡仪馆的其他工作人员，一群人聚在一起，目光希冀地看着这方。 停尸房没有窗户，照明只能用电，老罗大步走了进去，直接开了灯，片刻后他又走了出来，背对着停尸房，沉声道：“哪有尸体在砸门，是派出所送过来的那三具尸体，掉在地上了，查查停尸床的维护记录，看看这几张停尸床的编号，都是谁维护的？” 何林转身，盯着在远处猫着的众人：“把设备车间的人叫过来，好好查查，到底是谁维护的设备！” 突然。 我心底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定睛看向停尸房里边，却看到老罗的脚踝处，三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向老罗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