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盐运使署是明朝派驻扬州的盐务管理机构。 扬州本身并不产盐,但却靠着盐富甲天下,这主要跟扬州优越的地理位置有关。 扬州处在京杭大运河的关键节点上,东面就是大海,海边有许多晒海盐的小盐场,西面又是大明规模最大的盐场——两淮盐场。 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利,在扬州涌现了大批倒买倒卖食盐的商人,他们将淮盐和海盐通过淮河、运河、长江运往全国各地。 盐是生活必须品,又是由朝廷把持着的,商人们想要从食盐买卖中分一杯羹,自然少不得向官府中人赔尽笑脸。 他们往往各有各的主子,有的依附王府,有的依附勋戚,有的依附地方官员,有的依附军镇将官,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明末盐课岁入一百二十万两,其中两淮占了七成,扬州的两淮盐运使衙门的份量有多重就可想而知了。 这一天是泰昌元年三月初八,堆积了一整个冬天的厚雪终于在暖阳的照射融化。 扬州最繁华的运司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运司衙门左近半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 衙门正堂,主位坐着两淮盐运使顾养浩,客位上坐着两淮巡盐御史许恩隆、扬州知府刘致远。 而在衙门侧厅的一条条长凳上,则坐着百十名扬州地面上数得上号的大盐商,正低声议论着盐运老爷此次大张旗鼓召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事。 一个长着长长山羊胡子的老盐商名叫江万春,是扬州盐总。 他悄悄说道:"听说是周相公要入阁做大学士了,盐运老爷、巡盐老爷、知府老爷商量着给周相公送一份厚礼。" 坐在一旁的肥胖盐商名叫楼福宁,是扬州副盐总。 他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周相公、温相公、钱相公中只要有一位入了阁,我们南方人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又有几个人伸长脖子凑过来问:"真的吗?这可太好了!" 这时,一个伙计跑进来,在江万春耳边低语几句。 江万春面露喜色,大声道:“诸位,周相公大房的管事到了。”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顾养浩、许恩隆、刘致远一齐迎了出釆 中年人向众人拱了拱手,笑道:“各位老爷,我家大老爷让小的来通禀一声,我家三老爷亲自回来了,祭拜过祖坟之后就要来拜会诸位老爷。" 顾养浩忙拱手答道:"何大总管这话说的,周公千里车马劳顿,理应是我等前往常州拜谒,怎好让周公枉驾扬州。" 中年人摆摆手,"顾老爷客气了,烦请三位老爷安坐,我家三老爷这会子己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说完,拱手告辞。 顾养浩、许恩隆、刘致远一直送到衙门外,看着马车走远了才一起回到正堂,又小声议论开了。 周延儒得皇上平台召对,在扬州、苏州、无锡、常州、湖州一带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是要征召入阁的前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远千里回来,肯定不是单纯祭祖这么简单,匆匆祭完祖又风尘仆仆往扬州赶,则更不简单。 顾养浩是万历的三十四年老进士,他的小姑姑是周延儒父亲的小妾,同在官场,两家一向走得很近。 说着说着,顾养浩心头突然一紧,不会是扬州盐运司被什么红眼病告了吧? 一直等到午后,周延儒才坐着马车姗姗迟来。 周延儒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的顾养浩三人。 他赶忙上前几步,拱手施礼道:“劳烦几位仁兄久候了,小弟真是惭愧啊。” 顾养浩笑着说道:“玉绳兄一路辛苦了,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几人寒暄了一番后,便一同走进了正堂。 刚一落座,周延儒就直奔主题:“此次小弟前来,除了祭拜祖先外,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诸位。” 三人身子前倾洗耳恭听。 周延儒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延儒承蒙圣上平台召见,得以聆听圣上教导。圣上鸿图伟略,欲大有为于天下。弟为桑梓父老计,揽下了一桩差事,望诸公助我一臂之力。” 顾养浩心中一沉,果然如他所料,这周延儒此番前来,必定有所图。 他试探地问道:“不知玉绳兄有何差遣,我等定当效命。” 周延儒微微一笑,"陕西大饥,辽东缺人,圣上一合计,迁六十万陕民入辽安置,需银一千二百万两……" 顾养浩早料到周延儒肯回南直隶,扬州少不得出血,但万万没想到会开这么大口。一千二百万呐,简直吓死个人,当下面露难色。 周延儒看在眼里,压低声音说道:“顾兄,有人暗中告发扬州盐运司私分盐运银,刑部禀报圣上,惹得圣上龙颜大怒,命延儒前来调查此事。” 其实根本没人向刑部告发,都是周延儒随口胡诌的,但顾养浩脸色倏地巨变,心说: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