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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川上来时见她眼中带笑,不想此刻去泼冷水,另起了话头。
“开善寺没供财神,菩萨却极灵验,每日都有特意从外地赶来这里的香客,你不想去拜拜?”
林瑜也不想这时候和他吵,想了想道:“天色已晚,菩萨该忙累了。”
“大人,我看寺外有庙会。”
到了南京,林瑜便跟内院的丫鬟们一样唤他大人。
她侧身,见顾青川手中多出一枚串了绳的白玉玉佛,他提起红绳两端,看她一眼。
林瑜主动走近小步,微微抬起下颌。
他将这玉佛系在她颈间,温声道:“这枚玉开过光,是寺里的住持亲手所刻,想来沾些佛性。”
林瑜摸了摸,玉质温润滑腻,好奇道:“这是捐了香火钱便能得?”
顾青川垂眸扫她一眼,没有作答。
到了逛庙会的时候,林瑜恍然想起,之前在国公府,盗银一事被压在她头上的铁证之一,便是她以常做噩梦为由,拿了银子去找李妈妈买玉佛。
她正出神,额头忽地撞上了的后肩。
四目相对,林瑜不待他开口,便道:“大人撞我做什么?”
分明是她先出神,这会儿倒是应得快,顾青川拿她无法,又被扯动袖角。
林瑜恍若没有发生此事一般,指向不远处的彩台,“大人,我们去看这个。”
她的态度如常敷衍,但这一声声的大人却很中听。
已经入夜,庙会上却是灯火如龙,人声鼎沸,处处都能听见嬉笑欢闹。
他们随着人群到了彩台前,台上的都是光膀大汉,有两个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他们已经造起声势,看客都是呼声一片。
明明知道其中底细,铁锤抡下的时候,林瑜仍旧眯起了眼不敢直视。
砰地一声,大石碎成两半,躺在木凳上的汉子弹身站起,围着台子翻了一圈跟斗。
台下阵阵喝彩,却不见有人出来打赏,林瑜拿出一小块碎银,没有机会抛出,又捏在手心。
“他们是行走江湖的挑将汉。”顾青川示意她去看台上盖了灰布的方桌。
“猜猜桌上放了何物?”
林瑜不知挑将汉是什么行当,盯着那台子看了好一会儿,“是机关玩具?”
“不是。”
台上又有一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站了出来,对着四面拱手,“诸位见笑了,我这兄弟自幼体弱多病,原是个活不过八岁的病秧子,多蒙一个神医开了副药方,他不止病好了,身板也硬朗起来。”
立时就有人应和,“是什么药方,让我们也瞧瞧!”
这人摇了摇头,“神医走前有过吩咐,不许将药方说出。”
在一片嘘声到来之前,他又震声喝道:“但是??”
他将桌上盖着的灰布一把揭开,摆的都是些瓶瓶罐罐,上面贴了各色笺纸,一个个看过去,有百补增力丸,海马万应膏,虎骨熊油膏………
“但是我们兄弟念及各位乡里常受病痛,不敢独享,故而将此药方做成了膏药,今日此行不为赚钱,只为造福乡里......一瓶二十文!”
林瑜噗哧笑出了声,想要说些什么,抬头便撞上了顾青川落下来的视线。
她轻咳了声,不敢拿他开涮,将碎银抛向身后,“许裘,送你两瓶大力丸。”
许裘下意识就捧手接住,顿时大悔,像捧了团炭火似的。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前面两人已经并肩走了。
庙会逛了大半,林瑜零零总总买了不少东西。顾青川垂眼一一掠过,书卷字画,绒花刺绣,每样都是打发时间的玩意。
回到马车后,林瑜一直望着车轩外,驶出不过一里。今夜她脸上浮起的笑意便消散殆尽。
见她心不在焉,顾青川问:“你还有想去的地方?”
林瑜放下竹帘,半晌才摇头,“只是想多看一眼,多听一听。等回去后,又只剩我自己,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顾青川心知自己这些日子太忙,冷落了她。难得今日两人关系和缓些许,便握住她的手,“此前事情多,如今我已搬了回来,你又怎么算是独自一人?”
这话倒没说错,她的确不算独自一人,林瑜想。
她连对床事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根本连人都谈不上,只是供以取乐的玩物罢了。
“可您白日仍要去府衙上值。”林瑜垂下眼睫,低声道:
“大人这次十几日不回府,婢子眼前的景都不曾换过。因着一声姑娘,丫鬟们也不敢与我多说话。您回来了,我才有今日出门的机会,见一见外面的热闹。下次再出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青川眸光从她那张落寞的脸上移开,淡声道:“如若你喜欢热闹,我以后常带你出来就是了,犯不着伤心。”
以后?
还有以后?
林瑜手心攥紧,抬眸望着他,“我并非贪心,只是想知道,难道大人打算永远这么关着我么?”
“雀儿。”顾青川温声唤,唇畔笑意清朗,“你的耐性,该再好一些。”
林瑜静默半晌,忍辱将隔在两人间摇摇欲坠的窗纱给重新糊上,“婢子已经忍下许多,现在是真心跟着您。”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脾性生来如此,轻易改不过来,请大人也多忍一忍。”
“无妨。”顾青川倾身,扶正她头上的发簪。磁沉的声音落进林瑜耳中:
“我不着急。”
马车并未回府,而是折去一条僻静的街道,在一座戏楼外停下,灯笼映出牌匾上两个大字:雅听楼。
两人未在寺中用斋饭,顾青川事先在此包了雅间,他嫌酒楼饭食气味太重,差人在酒楼买了一桌,送到此处。
入夜后,戏楼内只有琴声阵阵。林瑜看过去,见戏台上遮了一层聊胜于无的薄纱,里面的人影清晰可见。
原来不只有人弹琴,还有女子跳舞,只是这舞姿经不起细看,有些奇怪。
引路的小厮也发现了,忙笑着找补,“我们东家心善,常遇见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她们有个一技之长的,就出月钱留下来。这舞娘是昨日才来的,许多曲目都不会,东家看她可怜,便也用了。”
林瑜“哦”了声,没再去看那两个人影如何。
她与顾青川在雅间用完饭,走下楼梯,戏台上悠悠扬扬的琴声忽止,换做了两声尖叫,底下人声喧哗起来。
林瑜望下去时,戏台上的纱幕已被扯落。
“芸娘请列为看官评评理,我在这家戏楼跳了一月的舞,原本说好了二两的银。前几日他们的戏台子要搭高,害我摔伤了腿,十余日不能动弹,只请大夫的银子便去了六钱。他们不请大夫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连我的钱都不肯给!”
哭诉的女子盘着妇人发髻,上身一件白绫小衫,鹦哥绿的裙儿,打眼望去该是干净出挑的打扮,此刻她却是抱着一把砍刀,跪伏在地,哭得涕泗横流,体面全无。
“这几个杀千刀的短命鬼,台子不搭好就骗人上去!老娘如今摔了腿,连该得的月银都得不到!”
几个穿着短打的小厮拿着粗棍赶了过来,将她围住,“你这泼妇!分明只来半月,前几个还砸了东家的场子,肯给你一两银子已是东家心善,休要胡搅蛮缠,再吵闹下去,现在就捆了你去见官!”
那妇人惊慌失措,提着砍刀四处挥舞,一时竟无人能近她的身。
林瑜停了步,仰面去看顾青川,他全无反应,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不远处的许裘也只是靠在扶手,默默看底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