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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栖月慌慌张张跑出了月园,一路上没有人阻拦,等彻底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她站在这漫漫夜色中,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初秋夜风微凉,吹在脸上有几分不适的冰冷。
她出来的太急,就连眼镜都掉在了纪冽危的房里。
鼻梁上没有架着眼镜的空虚感,让钟栖月很不安。
那幅眼镜,她戴了将近十二年,除了睡觉和洗澡,就很少从她身上脱离。
Ext......
她摸着自己的下眼睑,都不知道现在是何种狼狈的模样。
一阵风忽地吹来,有辆黑色轿车在她身侧停下,司机下车,恭敬道:“钟小姐,请上车。”
钟栖月面色不自然看向地面,“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司机仍旧坚持:“纪先生特地吩咐了,让我一定要送钟小姐安全到家。”
僵持不过,加上月园这边的确不好打车,钟栖月最终还是坐上了纪冽危给她准备好的车子。
车内有股淡淡的香味,钟栖月却始终低着头,摸着自己鼻梁处,心在轻微的抽动般,难以平静。
“钟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向身体在微微发抖的钟栖月,问道。
钟栖月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她只是不太习惯自己没戴眼镜的样子出现在外人的面前,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现在未着寸缕,让她极其不适应。
她从小就知道,或者说大概被钟蕊讽刺了太多次的原因,受了自小生存的环境影响,让她心里也对自己的眼睛生出几分不敢堂堂正正见人的怯懦。
车子抵达纪宅,司机目送钟栖月进去后,才站在车门旁跟纪冽危打了电话。
“纪先生,钟小姐已经安全回家了。”
“嗯。
司机又道:“路上钟小姐什么也没说,也没哭,只是一直低着头,不敢让旁人看她的脸。
那边短暂沉默了会,“我知道了。”
到了三楼,推开自己的房门,钟栖月走到镜子前。
镜内照映出一张痕迹斑斑的面容,唇是红肿的,眼是湿红的,就连脸颊都有几道明显的指痕。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眼尾处,一路下滑至红肿的唇瓣,轻触那一刻,瞬间感到有股电流,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背脊,脖颈处至今是酸痛的。
那时候被他那样用力按在墙面,被迫扭过身子与他亲吻。
好像整个身躯都不能由自己掌控了。
他下手是真狠啊....
看来,她当初是真的没有见识过他真正发狠时的模样。
交往时,他何曾那样凶狠地亲吻她,欺负过她?
看来这次纪冽危是真的生气了。
他还说,只要她主动走出了这扇门,他们之间就真的没可能了。
钟栖月闭了闭眼,四周一片漆黑,他这句话却在她耳边不断回响,以至于,她的心都在因为他颤动。
她坐到书桌前,从那个被锁起来的抽屉里翻到了她珍藏起来的戒指盒。
这里装了一枚情侣戒指。
内圈印了JLW&ZQY的缩写。
戒指的冰凉,彰显出许久没有佩戴在戒指主人的手上,她无声望着内圈的缩写,心里再次掀起了波澜。
一时间,记忆也倒回一年多前。
自从那晚,钟栖月亲眼见证了纪春君和佣人女儿不被纪老爷子,不被纪家所有人认同的感情后,她感同身受,如坠深渊。
也是在当晚,纪冽危把那枚精心定制的情侣戒指,以承诺为名,亲自戴到了她的手上。
那晚纪冽危应酬到很晚才回来,不知道当天晚上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趁着夜深人静时分,他进了钟栖月的闺房。
钟栖月睡眠很浅,睡梦间,隐约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套入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黑暗中,她眼睫忽颤睁开。
下一秒便对上纪冽危的黑眸,她心里一惊,坐起身取过床头柜的眼镜戴上,小声说:“你怎么忽然进来了?”
纪冽危坐在她床边,眉目温柔:“想看看你而已,别紧张,家里人都睡了。”
他摸着她凌乱的长发,有些无奈又宠溺地说:“知道你还不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这种偷偷摸摸的地下情,要是栖月喜欢,我还能怎样?”
“哥......”钟栖月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想把今天家里发生的那件大事告诉他,想说出自己心里的不安。
她想了整晚,她和纪冽危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身份的差距。
还有一点,她是他父亲情妇的养女。
光是这一点,她和他之间,在纪家人眼里就没可能。
“怎么了?想说什么?”纪冽危坐过来,将她环在身前,眼神却若有若无扫向她的左手。
她的无名指被他套上了戒指,倒是想看看,她还能迟钝多久。
这种等她自己察觉的意外惊喜,倒挺有趣的。
钟栖月咬着唇,靠在他怀里,问他:“你觉得我们会有以后吗?”
她和他现在,跟偷情有什么区别呢。
分明是在正常的交往,却要避开身边的所有人,她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还要跟做贼似的,生怕有人发现。
纪冽危只是笑:“你觉得呢?”
钟栖月没有回话,垂着的眼睛在轻微颤抖,纪冽危的视角能清晰看到她所有的慌乱不安,他的心一瞬间被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将脸俯下,温柔又爱惜地吻上她的眼睫。
“宝宝,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就知道了。”
他的呼吸均匀洒落在她的脸庞,钟栖月怔了会儿,才顺着他的话看过去。
月色朦胧,卧室内视线昏暗,她只能看到一圈银色的戒指边缘。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这枚戒指,茫然不已:“哥,这是...………”
纪冽危的脸仍贴着她脸颊,“这就是我给你的承诺,一生。”
他修长的手贴在她的手心下,一大一小的手贴合,他缓慢地将自己手指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这对戒指是我特地找人订做的,如果你点头,明天我们就可以牵手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交往的这几年,纪冽危一直都很尊重她的想法,知道她暂时不敢公开这段关系,便一直顺着她,他曾说过,他虽然不喜欢这种地下情,但为了她,甘愿自己这样跟她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
钟栖月瞬间红了眼眶,喉咙似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侧过脸看他,千言万语汇聚成收不住的泪水,纪冽危温柔地亲吻她泪珠,把另一只手上的那枚戒指摊开,嗓音犹钩子般迷惑人:“该你给我戴上了。”
这是一对情侣对戒。
钟栖月犹豫了许久,在他灼热且深情的目光下,最终为他戴上了这枚情侣对戒。
后来,那整个晚上,纪冽危就这样抱着她睡觉。
他给她做出了一生的承诺。
可她却比以往还要不安,且恐惧。
促使她提出分手的起因,是在那天纪春君带着自己喜欢的人离开了纪家的画面。
那日天色昏暗,寒雾蒙蒙,整个纪家的氛围也极其低沉。
她站在游廊的廊柱旁,目送纪春君离开的背影。
傍晚六点半左右,冷雨淅沥,雨势由小雨有增大的趋势。
钟栖月和纪冽危在外面约了见面,她在约定时间之前赶到的,站在一家偏僻的便利店的屋檐下等他。
树叶随着雨水拍打,四散飘零,她眼底的那抹忧愁渐渐凝成了雾气。
好像在这个时候,对她来说,无论眼前什么景象都在提醒她,趁早从醉生梦死的几年里清醒过来。
她没可能一直这样跟他下去。
雨仍旧继续下,渐渐的,雨幕中,身形高挑的男人撑着一柄雨伞慢步朝她靠近。
“怎么没打伞?”纪冽危收了雨伞,见钟栖月鬓边的头发都湿了,取出帕子为她擦拭。
她低声说:“出门时还没下雨。
“那这也不是你淋雨的借口。”他语气有几分冷意,又要像以前一样训斥她了。
他很疼爱她,但关乎她身体方面,又极其的严厉苛刻。
“哥。”钟栖月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她轻轻佛开给她擦湿发的那只手,说:“我们分开吧。”
纪冽危脸上的神色微不可察地了一瞬,捏着那帕子的手指缓慢收紧。
“为什么?”他很平静地问。
她淡淡说:“我只是忽然觉得,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你。”
钟栖月通着镜片,直视他的眼睛:“其实我们这样四年,也该腻了,不是吗?”
“四年挺长的。”
四年挺长的,算起来有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曾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无论身体如何相拥,她和他之间总是隔着纪家的存在。
她从没主动提起过那些,只是心里在替自己抵触,她一直不敢面对现实,直到纪春君这件事,才将她从这美丽梦幻的梦中敲醒。
她也该从这无人知晓的乌托邦里醒过来了。
没有纪冽危世界,才该是她所去的地方。
雨水从屋檐下滴落,砸入台阶下的水洼。
雨水拍打着风也灌了进来,吹在脸上是冰冷刺骨的,但纪冽危却无知无觉,他目光沉沉,这样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想看清楚她这双眼睛所暗含的情绪。
久久无言,他忽然笑了,眉眼却是冷的:“你再说一遍。”
她垂着眼,很听话地复述:“我好像没有那么喜……………”
这句话还没完整说完,纪冽危低声打断:“闭嘴。”
“好啊,分手。”纪冽危湿黑的眸子,指向雨幕中自己的那辆劳斯莱斯,“你现在就上车。”
钟栖月不解:“为,为什么?”
他太过冷静了,冷静得异常才让她觉得更恐惧。
四目相对,他那双眼睛沉寂无波:“上车,然后开车把我撞死,我们就能分手了。”
“哥,你疯了?”钟栖月面露惊惧:“你不要说这种话吓我行吗?”
“吓你?”纪冽危扣住她下颌,眉紧紧压着:“你觉得我只是在吓你?”
“钟栖月,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想要分手,除非我死。”
“你是想让我死吗?”他笑着说,眸色幽沉,眼里的猩红一点点散开:“好啊,那我现在死在你面前也行。”
钟栖月用力推开他的手,却怎么都推不开,他们就站在屋檐下,半边身子淋着雨水,她身体几乎都冰凉了,“只是分手而已,不至于要到闹死的地步啊,哥,你先冷静冷静好不好。
“我还挺冷静的。”他的话里有一种平静的疯癫。
钟栖月吓得心都难以平静,慌乱时,纪冽危捉着她的手腕往雨幕里行去,他把车门打开,冷声吩咐:“上车!”
“我不要!”雨水落在钟栖月轻微颤动的唇瓣上,她慌乱无措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逼我?”
纪冽危泛着冷意的眸子愈发凌厉:“现在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收回刚才的话,二,开车把我撞死。
钟栖月声音都在发抖:“你,你简直疯了,不可理喻!”
车门大大敞开,雨水毫不客气地灌溉,望着面前男人这么冷静的面容,钟栖月怔怔然,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他是来真的。
她摇着头,不断往后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分手吗?就是因为你这喜怒无常的性子,你总是让我摸不清你内心的想法,有时候让我觉得很可怕。”
“哥,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怎么搞到一起去的?这段感情从来都不是理智开始的,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我当初做的那些事!”
“我还站在这听你说这些废话,不足以证明我对你情绪多稳定?”纪冽危讽刺一笑:“钟栖月,你还真是被我宠坏了。”
“你知不知道,就光靠你是钟蕊养女这层身份,你根本就没有在我面前有任何谈判的资格!”
他将她按在车后座的门前,眸里浮现波涛汹涌的恨意,“你知道你那养母,是怎么活活把我母亲害得患上抑郁症,又是怎么让我的兄长在最绝望中死亡的?”
他赤红着双眼回忆当年的事。
“那年,我只有八岁,那天晚上我亲眼目睹了我兄长和母亲的尸体,鲜血染了我全身,你不会知道那种痛苦!你不会明白看到自己最在意的家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
钟栖月眸色轻颤,脸上斑驳痕迹,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心是疼得搅成一团,疼痛得难忍,却还是要冷静面对,“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跟她有过这样一段情,为什么现在又不愿分手。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不应该产生的,况且她的养母也算是间接促使他兄长和母亲的离世。
即使不是亲生的母女关系,但她的确也因为钟蕊的原因,享受到了那些好处。
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她也算不得清白。
“你问我为什么?”纪冽危用力按着她单薄的肩,自嘲说:“因为我犯贱!”
“我犯贱喜欢上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犯贱地认为你跟你养母不一样。”纪冽危冷冷地笑,“我犯贱,曾亲眼看过你那双眉意勾人的眼流泪时,出现让我怜惜的眼神。”
“钟栖月,”他嗓音沙哑,眸光里的猩红逐渐黯淡,眉眼却还是凌厉如霜:“从一开始,你就是在玩弄我,是吗?”
她泪流不止,死死咬着牙。
现在的纪冽危,已经濒临爆发,只差临门一脚,他们就能彻底断开了。
今天能亲耳听到他这番真心话,更让钟栖月加重了想要跟他分手的决心,此刻,她宁愿他恨她,一直这样恨下去。
她点头,手指用力按在车门处,指尖泛白:“我的确没那么喜欢你,不,应该说,一点都没有喜欢过。”
纪冽危忽地轻轻一笑,按着她肩膀的手,松开。
他知道,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温软乖巧,其实骨子里藏着数把利刃,只要她想,她可以轻易将对方伤得鲜血淋漓。
相处四年,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要如何戳到他的痛处。
“上车!”
他拽着她手腕,把她强行按进了驾驶座。
钟栖月浑身冰冷,又在发抖,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裙子,黏在身上难受,她恳求道:“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真的做不来。”
她不想让他死,也不想坐牢。
纪冽危手撑在车门上,小臂线条紧绷:“开车,撞死我。”
“否则,今天我们不能就这样断开。’
雨幕中,男人用力关上车门,大步朝车前走去。
他就站在那,目光沉凝,像修罗降临,抱着赴死的念头。
他是来真的。
即使过大的雨势,也阻断不了他今天就要被这辆车子撞死的决心。
钟栖月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断地发抖,只要油门踩下去,这辆车子就能撞到面前的男人。
她是疯了吗?就算疯了,她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可是纪冽危明显是来真的。
如果她不发动车子,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就这样罢休。
很有可能,他会马上拉她回家,把他们这四年的感情摊开在众人面前了。
怎么办。
钟栖月从没如此无助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面临眼下的状况。
除了发抖,还是发抖。
车前的雨刷在不断地移动,即使下着这么大的雨,她也能清晰看到那人眼里的狠戾与坚决。
他是真的打算就死在这里了。
他不是在闹着玩……………
手指死死攥住方向盘,钟栖月闭了闭眼,泪水滑落。
随后,脚底猛地一踩油门。
看
着车子离纪冽危越来越近,她心里的恐惧在不断的上涌。
在只差几步距离时,她匆忙刹车。
这辆劳斯莱斯,就差几步距离,就要撞到纪冽危了。
车门打开。
浑身湿意的钟栖月踉踉跄跄爬出来,雨水和汗水将她束缚,她瘫坐在车门前,哭着说:“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男人慢步走近,居高临下看她:“你求我?”
钟栖月眼神空洞,低声喃喃:“对,我求你,我只是想分手而已,求你了。”
纪冽危站在夜色的雨幕中,任由雨水拍打他的身体,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像浸了水汽,望着在他面前哭着恳求他的钟栖月,他心中无数狠戾的话也在这一刻堵在了喉咙里。
何曾几时,那个被他捧在心里的姑娘,会这样瘫坐在地,失了魂似的,哭得无助地恳求他。
只是为了和他分手而已。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纪冽危盯着她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悲凉。
“好。”
钟栖月眼睫一颤,抬眸,看他轻轻笑了起来。
好,分手。”
“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