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和追兵们的吵闹声终于远去了,刘莺连忙掀开病床内侧的草席,只见子虞就像是变戏法似地坐了起来——原来大家是把病床外侧垫高,子虞则直接躺在病床内侧低处的木板上,然后在他身上平铺草席,并凌乱地扔了一张毯子。这样外人就很难发现床铺内侧还藏了一个人。 刘莺的装病吐血,则是为了让戴蒙不便再细致检查病床,以达到保全子虞的目的。 “公子现在感觉怎么样?”老牛头送走戴蒙,又重新返回病房,看着略显憔悴的子虞不无担忧地说道,“驿站周边人多眼杂,实在是不可久留啊。” “承蒙曹先生的医治,现在身体已无大碍。我想近日就可以离开了,”子虞有些愧疚地对老牛头拱手作揖,“子虞给老人家添麻烦了。” “公子大病初愈,最好是再调养一天再走。”曹阙对老牛头抱拳施礼,“恳请老人家多多担待。” “唉,”老牛头又叹了口气,他不再搭话,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戴蒙一脸失望,率领他的随从们走出西门里驿站,在官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去哪里搜寻。 他们的马蹄声惊得麦地里的鸟雀一哄而起,又远远地落下。连片的麦地一望无际,间或有一两个村民在弯腰劳作,远处似乎还有四个人聚在一起,正在地头上商量着什么。 “何三,你带两个人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戴蒙望着田野里的人,感觉有点可疑。 “是!”伍长何三抱拳受命。 须发皆白的鲁襄一身短衣老农打扮,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和毛笔,蹲在麦田边,正在细细地记录。 那两名兵丁则跟着里长西门信认真地在测量田地,钉好界桩。 这时,大伙远远地看见官道上停着一伙追兵,紧接着从马背上又下来三个人,只见他们快步朝麦田这边走了过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鲁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毛笔,心里暗暗担心起来。他身边的两名兵丁看起来也非常紧张,他们手握着木桩,左右转头张望着,眼神显得有些慌乱。 “别看了,赶紧干活!”西门信低声提醒道。三人闻言回过神来,连忙装模作样地继续忙碌着。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何三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大喊道。 “哦,军爷,我们在丈量土地。”西门信朝何三拱手作揖道。 “哦,丈量土地啊。”何三瞥了一眼鲁襄手里的竹简,又转头看了看西门信,“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西门里的里长,名叫西门信。”西门信不慌不忙地回答,“请问军爷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在抓逃犯,”何三又扫了鲁襄三人一眼,见他们脸上都有一些泥垢灰尘,跟普通乡民无异,于是不再怀疑。 他便转头对西门信说道,“五个骑马的,其中有一个伤员,很年轻……你们有没有见到过?” “没看到,这两天村子里被好几波军爷搜了几遍了,逃犯还没抓到吗?”西门信边说边停下手里的活计,“逃犯是什么人?他们犯了什么事?” “这个你就别问了!”何三一摆手,招呼两个手下,“走吧走吧。” “吁——”大家刚要松口气,谁知走出几步的何三又停下来,他转头看了看鲁襄说道:“呃,我怎么瞅着你有点眼熟呢?” 他这话一出口,西门信只觉得热血上涌,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鲁襄身边的两名兵丁也停下手里的活计,握着木桩随时准备出击了。 “是吗?”蹲在地头的鲁襄闻言,连忙站起身来,他快速地瞪了两名兵丁一眼,让他们放松了一些,不至于有过激的举动。 鲁襄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何三的眼睛问道,“军爷在哪里见过我?” “在哪里见过呢?记不起来了。”何三眯眼思索了一会儿,又伸手挠了挠头发,偏着头说道,“唉,我这猪脑子,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了。” “哈哈,哈哈……”何三这么一说,弄得他的两名手下不禁开心地调笑起来。 “哈哈……”西门信和两名兵丁见状,也就顺势跟着他们哈哈地尬笑着。 何三也是呵呵地傻笑,他用拳头擦了擦自己地鼻头,然后猛地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我大舅家的邻居陈大爷……对了!你跟那陈大爷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那我有机会得去拜会他一下,看看我俩长得到底有多像。”鲁襄朝何三一拱手,敷衍地回答。 “拜会就算了,我大舅家离这里估计有五六十里路。”何三说着又冲两名手下一挥手,“走吧,咱们走吧。” 此时,西门里驿站的病房里,子虞正半靠在床头休息。由于身体里的毒素已被排除干净,他脸上的气色已显红润,精神看起来明显好多了。 刘莺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一边温柔地给子虞喂食,一边不时地用手绢擦拭着他的嘴角,弄得一旁的曹阙和曹业不忍直视,两人于是便悄悄地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