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之季,中书省正式出台了有关甘州羌族自治区的法案。 经门下省审批复核后,法案立即在河套地区施行。 就在处理河套地区事务的同时,从荆州和扬州发来的最新消息显示,督察使制度行使得很不错。 自去年七月在荆扬二州试行督察使制度,至今正好一年光景。 借着新成立甘州的机会,孟遇安决定把督察使推广到大华十四州。 至于甘州督察使,就由刘承恩担任。 刘承恩自是受宠若惊:“小人新降大华,怎敢一上来就担此重任?” 孟遇安笑道:“甘州与其他各州不同,这里的督察使原没有那么大权力的,你不必惶恐。” “不过虽然如此,你在甘州任督察使,也需要时刻监管地方自治的情况,并及时向中央汇报。” “小人......啊不,微臣遵命。”刘承恩谢恩道。 孟遇安又多嘱咐了两句:“刘大人谙熟羌族的情况,此去也算是重返故地了。若你能在地方做出政绩,确保自治区的平稳落地,未来仕途定然光明。” 刘承恩千恩万谢地退下了,自去中书省交接工作不提。 这段时间,孟遇安虽一直忙于边务大事,但一些无关紧要的风言风语,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其中就包括冼离的话。 “陛下,您是了解末将的,末将从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但这一次......这一次末将真的忍不住了......” 看着冼离左右为难的样子,孟遇安澹然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必有顾虑。” 冼离又吞吐了半晌,才支吾道:“独孤......独孤佑他......” 孟遇安听到“独孤”两个字,就猜到了冼离想说的事情,平静如水道: “独孤佑,有不臣之心?不敬之举?” “陛下都知道了?!”冼离蓦地瞪大眼睛。 孟遇安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悠悠道: “就算看不到、听不到,想一想也知道。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但恰恰因为此,反而会做出一些不简单的事。” 孟遇安顿一顿,再开口时,声调又低沉了几分: “他这样的人,本不适合在朝为官为将。放任了他几年,看来如今要做个了断了。” 孟遇安的话,在冼离听来云里雾里的:“陛下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孟遇安对冼离一笑,又问道,“冼离,那你就说说,独孤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满?” 冼离得令,遂把独孤佑在并州所说的那些抱怨之语,尽数告诉了孟遇安,末了还忿忿道: “在私下里,他有时候竟敢直呼陛下的名字!贺陆二位大人并顾将军,与陛下微时相识,有生死之谊,称呼陛下的名字也算合理;至于旁的人,连钟弼都不能,他独孤佑怎么敢!” 孟遇安听着冼离的历历数落之辞,全程保持着平静。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冼离说完后,孟遇安只有这么一句话给她。 冼离不明所以,但又不敢乱提要求,就依言退下了。 可刚走出观澜殿没几步,冼离就一头撞上了独孤佑,他正在往观澜殿的方向快步走来。 冼离的厌恶之心又起,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开了。 独孤佑当然也看见了冼离,同样没有搭理她,直往观澜殿而去。 孟遇安刚刚遣走冼离,马上又来了独孤佑,心知好戏是躲不过了,早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独孤佑才获批入殿,孟遇安就遣散了殿内全部的宫女宫男,自己一人与他独处。 有些闹剧,不宜外传,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独孤佑见孟遇安遣走了旁人,愈发起了误会,还以为这是孟遇安想要与他“私密相处”。 “遇安......”独孤佑竟然有些扭捏的样子,“你......” “独孤将军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孟遇安很坦然。 独孤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抑制住胸中奔腾的想法,尽量平淡道: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对我的......情意。” 孟遇安简短道:“君臣之情,同袍之义,有什么好确认的?” “君臣之情,同袍之义......”独孤佑在口中咂摸自语,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没有......” “没有什么?”孟遇安凌厉的目光逼上来。 独孤佑的瞳孔中好似山崩地裂,一瞬间有无数想法和情绪涌上心头。 他回忆起了过去几年中与孟遇安的多次谈话,种种模糊的细节在此刻分外清晰。 “原来......你骗我?”独孤佑失笑。 “朕骗你什么了?” 孟遇安凌厉的目光毫不避让。 “朕?” 独孤佑又想起来,孟遇安在熟悉亲近之人的面前,向来是不自称朕的——但在他面前,“朕”这个字就没有缺席过。 羞愤和气恼占领了独孤佑的头脑,让他控制不住口不择言的冲动: “你明知道,当初我是为了你才降的......我镇守并州边境、舍身诈败,也都是为了你!可你居然......你......” 独孤佑突然自嘲般地笑起来,举止也开始有些疯魔。 “怪不得,怪不得你不在乎我死活,把我扔到上郡沙漠去诱敌......”独孤佑苦笑摇头,“还有,现在宫里连宦官都没有了,全是姿容俊秀的年轻男子做侍者,他们都是你的后宫吧......” 孟遇安看着眼前崩溃癫狂的独孤佑,语气硬冷如生铁: “独孤将军,在皇帝面前这样说话,你是不是活腻了?换了往常任何一个皇帝,你现在已经命归黄泉了。” “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好了!” 独孤佑一声咆哮,直冲着孟遇安,声音大到门外侍卫都听到了。 这些侍卫都是孟遇安培养的亲信死士,耳听见孟遇安在殿内似有危险,便顾不得吩咐,集体冲进来护驾。 十余把钢刀绕了独孤佑周身一圈,另有几名侍卫持刀站在独孤佑和孟遇安跟前,将二人隔开一段距离。 “好啊孟遇安,你把事做绝了!”独孤佑仰天大笑,笑中带恨,“那你就下令让他们杀了我吧,算我瞎了眼,白认识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