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贺令娴守卫贺府的同时,襄阳城中另一个公卿之家也选择了留下。 那便是荀家。 荀家没有在朝为官的青壮年男子,只有主君和老弱妇孺。 虽然顾焱也通知到了荀家主君,可他和贺令娴一样,无法抛下家中老弱逃难,就留在襄阳与家人共存亡。 坚持了两天后,府中上下诸人实在疲倦不堪,纷纷请求主君另想出路。 这时,荀杳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朝廷已经南迁,为何不派人去扬州请求骠骑将军援助呢?” 荀家主君道:“话虽如此说,可朝廷未必请得来骠骑将军。她月前就已经派了三万大军来救,如何肯再救第二次?” “骠骑将军家国天下,事事以百姓利益为先,就算不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她也会来的!”荀杳儿慷慨激昂。 看着单纯又热血的荀杳儿,荀家主君轻轻叹息: “孩子,大人的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在利弊的权衡下,有很多自己本来在意的事也是可以酌情放弃的。” 荀杳儿不想一再反驳父亲,遂缄口不言。可她心里的执念丝毫没有放下: 只要收到求救,孟遇安就一定会来! 襄阳城内苦苦支撑,襄阳城外也是束手无策。 自从在襄阳城郊遭遇燕军的伏击,贺令昌和顾修之便一直未能成功突破城外的包围圈。 二人合兵一处,大约只剩不到四万的兵力;而北燕援军到来之后,除去伤亡战损,兵力也达到了八万。 如果是攻城战,即使攻城方的兵力是守城方的几倍,只要守城战术布置得当,照样是可以守得下来的。 类似汉水会战那样有计划的埋伏偷袭亦是如此。 然而,在一马平川的开放战场打野战,人数上的劣势就很难通过技巧来弥补了。 在这六七日里,贺令昌和顾修之对包围圈发起了不下十次冲击,可每一次都铩羽而归,只换来更惨重的人员伤亡。 望着满营的伤兵,贺顾还面临着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大军随队携带的粮草已经快要消耗殆尽,就连医疗药品都用完了。若再不能入城补给,便只有撤退。 “贺将军,不如我们还是先退回荆西三郡吧?大军继续耗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贺令昌心中也认可顾修之的观点,然就是不能狠下心来: “我们现在退了,襄阳就彻底沦陷了。” 这话是没错的。虽然贺顾每一次冲锋都以失败告终,但毕竟牵制了围城燕军半数以上的兵力,留给攻城的就少了很多。 一旦贺顾率军撤退,围困襄阳的全部燕军就都会投入到攻城中去,顷刻之间襄阳即陷。 可惜的是,燕军切断了城内城外的消息传递渠道,贺顾到现在都不知道朝廷已经弃城逃离了。 北门的开放让燕军不再需要攻城,小部分人进城烧杀抢掠,大部分兵力都在城外和贺顾的军队针锋相对。 “那要不这样吧贺将军,你给荆西的徐康将军传信,让他派三郡驻军来支援我们,顺便运送来粮草补给。” 贺令昌依旧有顾虑:“那一万荆襄军是恫吓益州的关键,要是把他们调来了,李允瑛就会卷土重来,到时我们就是腹背受敌。” 贺令昌的每一个顾虑都有理有据,让顾修之也无可奈何。 二人沉默对视了许久,一个可行的办法都没有再提出。 终于,贺令昌想出了一步险棋: “顾兄弟,我决定今晚带一支精锐小队绕过燕军兵锋,于隐蔽处攀墙而入。” 顾修之惊问:“你率小队潜入城有什么用呢?而且燕军包围重重,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贺令昌沉痛道:“我们对城中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连城破与否都无从知晓。就算是为了情报,我也要亲自走一趟,更何况......” 他顿住话语,眉宇间愁绪凝结:“陛下,还有令娴,还有众多手无寸铁的朝臣都困在城里。虽然大军攻不进去,但我至少可以带少数人冲进去救援他们。” 顾修之道:“城里只有顾焱大人和几千守军顶事,甚至连一个能领兵指挥作战的将领都没有。贺将军如果能进去,确实是有些帮助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贺令昌拍拍顾修之的肩膀,“顾兄弟,剩下的荆襄军指挥权我全权交付于你,外面就靠你了。” 顾修之握住贺令昌搭在他肩上的手:“贺将军放心,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襄阳城外的贺令昌在紧锣密鼓部署着今晚的行动,襄阳城中的荀杳儿早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这个九岁的女童,瞒着家中大人,决定自己去扬州找孟遇安求救。 她收拾好简易的行囊,偷了一套家里童生小厮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叫花子的模样,从荀府后门溜了出去。 荀杳儿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建业! 燕军从朝廷主动打开的北门进入后,分散到襄阳城的各个角落,一两天的工夫下来,东西南三个门也陆续从里面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