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不是小孙家的姑娘嘛！是菲菲吗？" 孙菲菲站在老家属院儿的大门口踌躇不前，已经至少有大半年没有回"家"了，如今突然回到这个对于她来说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心里有一种别样的说不出的滋味，是那么些酸涩中夹杂着甘与苦。如果不是眼前这位踱着小碎步子缓缓向她走来的小老太太一眼认出了她，或许她还需要更多一些时间才能鼓起勇气走进这个老家属院儿的大门。 "奶奶好！"孙菲菲认出了这位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身型有些消瘦的老妇人。 "好些日子没见你回来了，你还在念书着嘞？"老妇人微微直起佝偻着的腰身，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挤着那双几乎被耷拉下来的鱼尾纹盖住的双眼，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娃娃。 "嗯呢！我还在上大学，如今一直住在学校里，就不经常回来了。"孙菲菲轻轻说。 "这倒是好着嘞，上学好，读书好嘞！"老妇人咧着嘴笑着，眼角的鱼尾纹被愈发挤的明显了。 "奶奶，我晚些还要上课……我就先进去了！"孙菲菲说着就往前一步，准备推开家属院的黑色大铁门。 "你爹有消息没有？寻着没？"老妇人见孙菲菲走的着急，也许是生怕她走掉了，于是连忙拉住她的衣袖追问。 苏菲菲扭过脸，她看着老妇那只满是褶皱的手，心里没来头的生出许多反感，可还是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说道："奶奶，我知道您也是为我爸的事情担心，自我打小到现在，您也没少关照过我们家，我一直也都很感激您……"她轻轻地推开老妇人的手继续说："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家的事情不会变成院子里邻居们议论的话题，所以，希望您还是不用操心了！" 老妇人不再说什么，她背过双手，转身颤颤巍巍地挪着细碎的小步子缓缓的离开了。 孙菲菲见老人走远了，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推开面前的大铁门，匆匆地走进了家属院。 "杂碎崽子！"老妇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她远远地看着孙菲菲的背影，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呸！坏坯子也生不出什么好玩意儿来！" 孙菲菲呆站在已经满是锈迹的防盗门前，门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门锁的孔眼儿也几乎完全被广告覆盖住了。她无奈的弯下腰，想要试着将广告纸撕下来，怎奈何这纸张的黏胶任性的很，一个个的全都固执地趴在门上。 好不容易一番折腾，门上依然残留着背胶斑斑驳驳的痕迹，孙菲菲用手背抹掉额头上渗出来的毛汗，从包里掏出钥匙插入锁眼中。这生了锈的锁子或许是许久没有被打开过，钥匙虽然卡了进去，可是想转动它却好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菲菲耐着性子，索性将眼睛闭上，凭着对这扇门的手感记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终于在"吧嗒"一声响后，门被打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防盗门，人还没进屋，屋里一股子泛着潮湿的霉菌子味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门缝中溢了出来，就像被终生囚禁在了黑暗中的灵魂，只要有一丁点儿出逃的机会，就再也不愿在这样昏暗的牢笼里多一片刻的停留。 虽然很早以前就已经习惯了屋里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可是时隔多年之后，当她又回到了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小房间时，她的心中仍然会觉得恍若隔世，生怕从某个黑暗处冷不丁地伸出一只手，将她从和风煦日的海岸边拽回到冰冷暗无天日的深海中。 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那张低矮的木制双人架子床仍然安静的呆在角落里，床上铺着的白色的床单也因为落下许多灰尘的缘故，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在本就不是非常敞亮的房间里，显得愈发的暗黄了。 孙菲菲手里拎着书包走到床前，把书包轻轻地放到床角，转过身坐到了床边。架子床许久没有被人坐过了，当她的屁股挨到床沿的一刹那，床板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那声音就好像是从一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被粘在了一起嗓子，声波硬生生的被挤了出来。 "吱……吱……滋……滋" 孙菲菲的两只手撑着床，向后边倾斜了些，想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可是马上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啊？！ 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黏黏腻腻的沾满了灰。 "太脏了……" 孙菲菲立马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刚刚坐下的地方，落满灰尘的床单上竟被坐出了一片白色的印记。 她连忙走到大衣柜前打开柜子，在衣柜的角落中摸索出个鸡毛掸子，想着清理一下床单上的灰。可是刚刚掸了一下就后悔了。 虽然屋里光线有些暗，可是仍然能看出来那些不知积攒了多久的陈年老灰从床单上飘了起来，浮在空气中，呛的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咳咳咳……"孙菲菲捂着嘴巴跳到了一边："怎么这么大的灰啊！" 她开始纠结要不要把床单撸下来拿去洗，可是又怕打扫起来时间太赶耽误了下午的课，纠结中忽然想起来家里应该还有一套用来换洗的床单被罩。 "先换新的，脏的我拿回学校，晚上抽空洗出来！" 孙菲菲蹲在大衣柜旁，拉开每层的抽屉一层一层的翻找，终于在最下边那层抽屉里找到了。床单被一摞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压的紧紧实实，孙菲菲一只手使劲将衣服抬起来，另一只手探到抽屉里，抓住床单往外边拽，可床单被压的太紧了，于是她索性半跪在地上，手往里再深探了些。 "诶？这是什么东西？"她的手忽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好奇的将两只眼睛贴在抽屉的缝隙中，想看看刚刚碰到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这最下边的抽屉太深了，上边摞的衣服又很多，压根儿什么也看不到。 孙菲菲忽然来了精神，她把抽屉拉到尽头，一股脑儿地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掏了出来，没一会儿抽屉就被腾空了，在拐角的地方，一只灰色的匣子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