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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大掌遮住她的视线,仿佛一张大网,瞬间将她罩住。她看不见前路,也看不见眼前的人,却更能清楚感知对方的气息。
冷冽,却危险。
她能摆脱谢二谢三,全靠这位谢大公子。
谢玄的能力本事她深有体会,也知道一旦对方筑起困住她的牢笼,无人能救她。她就是个俗人,也是个肤浅的人,同样的想让她做妾,她反感谢问,却不反感他。
或许她不需要人救,毕竟为了活命,多脏的馒头她都能啃得下去,何况是干净美味的点心。说句不矫情的话,纵然日后注定与人分食,但第一口是她吃的,怎么算她都不亏。
再说以谢玄的骄傲,万不会逼迫于她。夺心的游戏漫长而复杂,她守不住自己的身体,心意还是能自己做主的。
“以前母亲让我给二表哥做妾,我不得不从。二表哥无论出身还是相貌,皆是不俗,我不觉委屈,却不愿意。”她声音细软,透着几分可怜。“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想我应该愿意。你说要我心甘情愿,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心甘情愿。大表哥,你愿
意等我吗?”
这女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耍心机!
谢玄差点气笑了。
他幽深的眸底光影斑驳,清冷与炙热相互交错。所谓的等字,无非是拖延之词。这一招此女曾用在二郎身上,如今故技重施用在他身上。
从前他最不喜女子的心机,现在不仅不避,反而愿意与之周旋。
“我等你。”
耐心而已,他有的是。
一句“我等你”,听得林重影心肝都在抖。
完了。
这位谢大公子当真了。
“大表哥,若是你等不急……………”
“我不急。”
行吧。
你不急就好。
她长长的眼睫微颤,轻刷着男人的手掌,如春风细雨过心田,说不出的酥痒悸动。
这种感觉于谢玄而言,全然陌生,又无比贪恋。
他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撤开自己的手。
少女如水的眸,清盈盈地看着他。晶莹明澈,堪比最上等的琉璃翠玉,叫人恨不得将之藏起,不欲外人知晓。
谢玄眼神隐晦,落在她通透的瞳仁中。
她必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垂涎,尤其是看人时。明知这娇弱是假,这可怜也是假,却偏偏像入骨的毒,不动声色地种在别人的心底,终其一生不得解。
“这次你准备绣几个香囊?”
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人眼里就是个心机女!
也是奇了怪了,身为谢家之光,还是谢家的下一任家主,明知她不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白花,为何还要同她纠缠?
难道也是因为她这张脸?
“大表哥若是喜欢香囊,那我多绣几个。”
“像你同二郎说的那样,过一日就往香囊里塞一片干花瓣,等到我们在一起时,再送给我吗?”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似乎还有些许的咬牙切齿。
“大表哥,你不喜欢香囊?“
他是不喜欢香囊吗?
这女人必故意的!
祖父其实说的没错,娶妻当娶合适,心不乱,则不会受任何人影响。如他这般被人带动情绪,所言所行皆分了分寸体统,实乃为官之大忌。
但父亲说的也对,合适之人常有,喜欢之人,或许此生也只有这么一个。所以哪怕是不合适,那又如何?
他喜欢!
这就足够了。
“我那衣裳你几时补好?”
“我会尽快补好的。”
林重影连忙道。
心想着这人好歹也是名门公子,不至于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吧?竟然催着她补衣服,不知情的人还当他过得有多拮据。
二人一青衫一绿衣,青不压绿之轻快,绿不输青之淡然。青绿相得益彰,亦如他们绝色的容貌。当真是君如明月我为星,流光清辉相皎洁。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花红柳绿美不胜收。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般配,真是太般配了。”
林昴站在不远处,执着桃花扇摇头晃脑,一派风流随性。
一看到他,林重影的神情,瞬间淡下来。
这渣爹挺让人无语的,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昴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自说自话。“明月楼今日有诗会,我还想找大贤侄陪我一同前往。既然大贤侄没空,那我一人自行前去。”
林重影看着他悠闲潇洒的背影,越发觉得心冷。
忽然想起一事,她问谢玄:“你同林昴很熟吗?”
“林昴?”谢玄失笑。
这世上敢直呼自己父亲名讳的人,他还从未见过。
听她质问自己的语气,好像他对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如同当妻子的在猜疑自己的丈夫。妻子两个字浮现时,他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窃喜。
“看来你很不喜欢他。”
“我倒是很想高看他,可惜像他那样只图自己风流快活,不管女人和孩子死活的男人,我压根瞧不上,更尊重不起来。”她没好气道。
谢玄眼底的笑意更深,浮起愉悦之色。
这女子爱耍心机不假,但在他面前倒是有会说什么,完全不把他当外人。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她和对别的男子不一样。
“我觉得当年他忽然性情大变,其中必有隐情,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
无论林昴过去有什么隐情,一个当父亲的只管生不管养,对自己女儿的死活不管不问,那就是渣。
“说起来,你们还挺像。你是无缘无故会了很多东西,而他则是一朝性情大变,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林重影大惊。
“大表哥,你不会以为他丢的东西,全被我给捡了吧?”
她是穿越的,她会的东西本就是她自己的。
那个林昴……………
看起来应是受了什么打击,根本不像个穿越者。
她没有注意到,谢玄靠近了些。
男人眸色微沉,压抑着眼底的贪婪之色,“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我会的那些东西和他根本不一样!”
为怕他继续问,她赶紧岔开话题,“大表哥,三表哥又说要娶我,这该如何是好?”
“三郎所求,表姑母和表姑父必不会同意。”
这点林重影也知道。
她更知道,这位大公子能左右父母的想法和决定。
所以她应该是逃不掉的。
那边林同州已经到了宝安堂,刚进门就听到谢为的声音。
“母亲,儿子向您保证,成亲之后必定好好读书,好好孝顺您。”
“三郎,我说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大顾氏一脸的不悦,她已经表明想多养女儿几年,不急着嫁人的意思,为何有些人就是听不懂。
当儿子的听不懂也就算了,当爹也听不懂吗?
“三表哥,影儿是我女儿,我暂时还不想给她定亲。三郎一时钻了牛角尖,你这个当父亲的,还得好好开解才是。”
谢清澄闻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表哥表妹四个字,像四根针扎着孟氏的心。孟氏同他成亲多年,几时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神色,又几时听过他如此的轻声细语。
犹记得成亲那日,他喝得酩酊大醉,直至深夜才回新房,合衣倒头就睡,留她一人对面龙凤喜烛到天亮。
当时她还安慰自己他是因为太过欢喜才喝醉了酒,却不想醒来后的他看自己的眼神无一丝怜惜和疼爱。哪怕是圆房,都像是例行公事。
她告诉自己夫妻之间合该如此,男主外女主内,相敬如宾即可。谁知某日他夜里呓语,口中唤的是“?娘”二字。
从那日起,她终于知道他为何不喜自己,又为何对自己冷淡。
“夫君,?表妹都说了,她不想这么早嫁女儿。为儿的亲事,我同我娘家大嫂已经通过气。婴儿那孩子你是知道的,最是乖巧懂事不过。”
孟家势微,孟雯儿一心想嫁给自己的表哥谢为,不管是在孟氏面前,还是谢家人面前,表现确实乖巧懂事。
但谢为不喜欢她。
原因有二,一是孟氏没有让娘家侄女嫁进谢家的意思,身为儿子的谢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未想过娶表妹孟雯儿。二是孟雯儿长相仅是清秀,委实谈不上貌美二字。
“母亲,我对婴儿表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其它。”
“为儿,你是想气死母亲吗?”孟氏暗恼儿子鬼迷心窍,又气丈夫不给自己撑腰,所有的恼怒全都冲向大顾氏。“?表妹,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没有生过孩子,你不知道当娘的心…………“
她说这话时,林同州已经到了大顾氏身后,闻言满脸羞愧之色,“怪我,这事全怪我,都怪我身体不争气。”
林同州这话,无疑是向所有人表明,他们夫妻之所以膝下无子女,并非大顾氏的错,而是因为他身体有疾。
一时之间,众人全看向他。
他羞愧着,内疚地看着大顾氏,“?娘,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大顾氏动容着,什么话也没说。她心里在想什么,无人能知,但随后进来的林重影却深深为林同州的担当感到佩服。
男尊女卑的社会,一个男子敢当众承认自己不行,何等的勇气可嘉。而这勇气中,还包含着他对妻子毫无保留的维护,更让人赞赏。
“母亲,父亲,你们如今有我,我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好孩子。”大顾氏一把抱住她,而林同州则将手轻轻放在妻子的肩上。一家三口形成一团,仿佛再无人将他们分开。
谢老夫人见此情形,无比欣慰。
她欣慰之余,又觉得三房一家很是碍眼。
“老三,三郎这性子还是不够稳重,你回去之后要好好教导才是。”
又对孟氏道:“三郎的婚事,既然你已有打算,那就尽早定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孟氏骑马难下,隐隐有些后悔。
娘家侄女乖巧懂事不假,但她身为孟家女,最是知道孟家是什么情形。父亲出身本就低微,又清廉了一辈子,根本没有攒下多少家底。
她嫁进谢家时,因为嫁妆太薄,完全抬不起头来。好在她肚皮争气,头胎就生下男丁,这才硬气了些。原本她想着,凭着谢家的地位,儿子无论如何也会娶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哪成想算来算去,自己把儿子给坑了。
“我和我娘家嫂子也就那么一说,具体如何还得再商量。三郎学业要紧,亲事也不急的,等他过了乡试再说也不迟。”
谢老夫人懒得戳穿这个庶媳的小心思,打眼看到庶子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外甥女身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有缘无分哪。
当年谢清澄求娶时,她其实有些心动。
一则她瞧着大外甥女和庶子彼此有意,二则大外甥女不能生养,落到别人家总会受气受委屈。若留在她身边,她也能照顾一二。然而大外甥女自己不愿意,她也只能作罢。
“行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影儿是姑娘家,若是传出什么闲话来,丢的不止是林家的脸,还有我们谢家的脸。”
“祖母......”谢为还想坚持,被孟氏制止。
孟氏耷着脸,“为儿,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长辈所言,当谨记在心,尊敬不违,劳而不怨,方才是孝顺之道。”
她这话是说给谢为听的,也是说给谢清澄听的。
谢清澄依旧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谁也没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谢老夫人一摆手,所有人行礼告退。
还不等人往出走,前院的管事喜气洋洋地来报,说是三姑娘回府了。
魏氏听到消息,喜出望外,亲自去门口迎接。
谢舜宁是小辈,旁的长辈自然不会出去相迎,但同辈的姑娘按规矩礼数都要去。除了谢家的姑娘们,还有林有仪和林重影。
“三姐姐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日夜都想着她,昨晚还梦到她了,她说我又长高了。”谢舜芷跟在谢舜章身后,伸着脖子往外看。
谢舜章稳重许多,用眼神示意她站好。
若是以往,魏氏还有心思在她们身上,而今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还顾得上她们。
远远看到马车入了巷子,她激动到往前走了好几步。
马车一停稳,打眼看到侍候谢舜宁的丫环,忙问:“这一路可还好?”
那丫环赶紧回话,连说一路顺利。
很快,马车的帘子又开,一个婆子扶着一位锦绣华服的姑娘下来,那姑娘看到魏氏,唤了一声“母亲。”
林重影原以谢舜宁身为大士族的嫡女,要么是端庄大气的大家闺秀,要么是明艳骄傲的千金小姐,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冷美人。
初见之下,唯两个字:冷艳。
少女自带贵气,神态与眉宇间尽显高冷,看人时目光冷淡。不俗的长相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气,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距离感。
她的怀中,抱着一只白猫。那白猫毛长而肥,生了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卧在她怀中半眯着眼。
“宁儿,这猫是哪里来的?”魏氏略显诧异,问她。
“舅母送的。”
她说的舅母,正是魏氏的娘家嫂子,现在的昌平侯夫人。昌平侯夫人疼她,视她为亲女。她一年里总会回朝安城,或是小住一两个月,或是像这次一样一住就是半年。
魏氏对她冷淡的态度见怪不怪,因为她自小就是这般性子。只是仔细瞧着,或许因为半年没见,比以前又生分了些。
“你上次写信说,会同你舅母和表兄一起回临安,怎地自己一人先回了?”
“这次去朝安城时,我险些落水,实在是不想再走水路。舅母身体不好,坐马车太颠簸,只能走水路。我便想着既然无法同路,索性自己先走。”她说完这番话,不知想到什么,眉心微微一蹙,有些不自在地道:“离家半载,我想母亲了。”
魏氏闻言,先是一愣,尔后一喜。
这样的话,她从未听过。
女儿从小性子就淡,她早已习以为常,还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庶女们身上找些安慰,听到一些贴心的话,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如愿。
她感慨万千,道:“宁儿,母亲也想你。”
谢家姑娘们陆续上前,见了礼。
当她目光朝林有仪和林重影看来时,魏氏先介绍的人是林重影。
她一边听着魏氏的介绍,一边仔细打量着林重影。等林重影与她见礼时,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了一句,“长成这样,难怪。”
说罢,不再看林重影。
林有仪以为她嫌弃林重影,心下一喜,思量着自己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待自己必定不一样。又思量着姑嫂初次见面,她得让未来的小姑娘喜欢上自己,是以端庄之中带着几分讨好,“早就听姨母说起宁妹妹,今日一见果然出色。这猫毛色水滑,
养得可真好。”
既夸了人,又夸了猫,面面俱到。
谢舜宁睨过来,落在那绣着花的精美面纱上,不冷不淡地问:“听说仪表姐的脸被猫抓了,因此还破了相?”
“多谢宁妹妹关心,过些日子就能好了。”林有仪微侧过脸去,不想让她盯着自己看,心里想的却是,这未来的小姑子应是想讨好自己。
谁知谢舜宁下巴一抬,瞧着更加冷淡,“过些日子是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林有仪闻言,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心下暗暗叫苦,早就听说这位未来的小姑娘性子不太好,没想到如此骄纵,“宁妹妹,你...你的好意我知道……………”
“好意?”谢舜宁轻哼一声,出口的话像含了冰,“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tuktu......“
“别以为把脸蒙着就能自欺欺人,我若是你,破了相之后,当立即主动退亲,而非死皮赖脸地还想要保住亲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