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六年八月,章和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秋闱即将拉开帷幕。 彼时容易还在北疆。 考题自然由慕容清音来出了。 白泽这些日子以来,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慕容清音身边。 “所以,现在本王身边跟了三方不同的势力?” 听完白泽的汇报,慕容清音将手里的书一扔,淡淡地问。 “是。”白泽低头回禀,“王爷,要不要属下把他们揪出来?” “不必。”慕容清音笑笑,笑容悠然,“你们把人看好了就得了,不碍事。” “那,王爷要清理吗?”白泽低声询问。 “科举舞弊,从来都是灭族的罪。他们既然觉得九族不值钱,本王也不能辜负了他们。”青年笑了一声,顺手给白泽倒了杯茶。 “不用这么紧张,喝茶。”慕容清音淡然道。 白泽笑着坐下,拿过茶杯,笑道:“多谢王爷。” “重明不在,最近你辛苦了。”慕容清音随手递给他几张银票,“请兄弟们喝酒。” 白泽笑着接过来,一点儿都不和慕容清音客气:“属下替兄弟们谢谢王爷。” “呵,少来。”慕容清音懒洋洋地说,“北疆那边有什么消息?” “就知道王爷惦记皇上。”白泽笑了,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笑嘻嘻地递给慕容清音。 “北疆那边一切顺利,皇上已经把犬戎赶出了漠北。”白泽看慕容清音拆开信,笑着在一旁说,“如今皇上正在收拾那些小国,西域走廊基本清理出来了。” “这小混蛋,真可以啊。”慕容清音看着信,笑了笑,将信收进怀里,“得了,忙你的去吧。” “是,属下告退。” 白泽喝完杯中茶,笑着行礼告退。 看白泽出去,慕容清音打开信封,将里面那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的青丝取出,看了又看,唇角漫上了柔和的弧度。 他的少年长大了。 慕容清音将青丝重新藏起来,喊了李无名进来:“让织造局送个新香囊来,要双龙戏珠图案。” “老奴知道了。”李无名笑着答应,“王爷要一对吗?” “嗯?”慕容清音抬头看他,看李无名脸上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也笑了。 “你别跟他们学,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这么讨人嫌。”慕容清音无可奈何,“既然知道,你去准备就是,不然那小兔崽子回来,还不哭给我看。” 李无名笑得更和蔼了:“还是王爷宠皇上。” “这叫什么话?”慕容清音愕然,眼角眉梢也漫上了笑意,“得了,赶紧忙你的去。” 李无名也笑着出去了。 慕容清音顺手拿起刚刚扔下的书,又拿起朱笔,随意圈了两句,放在一旁。 青年站起身,抻了抻腰,也往后殿去了。 过午,总该歇个晌。 其他的,由着他们自己蹦达去吧。 慕容清音刚走,便有人轻轻推开房门,借着打扫的机会,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他刚刚扔在一旁的书。 来人看了一眼慕容清音圈出的句子,重新将书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他开始仔细地打扫书房了,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 一天后,学子中开始流传所谓的考题。 第二天,慕容清音换了本书看。 于是又有了新的版本。 半个月后,那些买考题的学子已经被遛着,把四书重新读了一遍了。 上京城某处酒楼的包厢里,某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愤愤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这样不行,安国王的脾性我们都把不住,根本猜不到他到底会出什么题目。” “的确无法猜测。”另一个男人也愤怒地低叹一声。 “如此看来,只能找人替考了。”老者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哪里能找到那么多合适的人。” “还是换卷子吧,廖阁老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又不是头一次了。” 房间里的几个男人低声商议着。 没有人注意到,外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经过接近一月的撒网,慕容清音手里的证据搜集的差不多了。 就在考试即将开始前的第三天,城防营忽然包围了上京城几家举子入住集中的客栈。 同一时刻,羽林卫闯进了几位重臣的府邸。 凶神恶煞般的士兵当着围观百姓的面,搬出了若干证据。 包括但是不限于能夹带纸条的毛笔、砚台,内里刻满文章的镇纸,缝在亵衣里的卷子…… 还有大额银票、所谓的推荐信…… 以及,伪造的身份文牒,和配套的书生。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科考舞弊之风由来已久,历次科考就没有干净的。 科举,一直都是四大书院和世家勋贵为自己培植势力的手段。 是给世家贵族输血的通道。 忽然间就这么被赤裸裸地展示在天下百姓和读书人眼前。 被称为读书人典范的廖老阁老,也让士兵从深宅大院中扯了出来,粗鲁地按在宅门口,和从阁老府搜出的证据一起供世人观瞻。 慕容清音带着几个侍卫出现在他们面前。 青年面如冠玉,带着优雅而又和煦地笑容:“廖阁老,科举舞弊,按照大夏律该当何罪来着?” 老阁老年逾古稀,历经前秦三朝皇帝,又在容昭那里获封阁老,是正经的老臣。 此时面对眼前俊雅无双的年轻人,四朝老臣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住地叩头请罪。 慕容清音的笑容更加明媚:“本王不治你的罪,不过本王会把你交给在场的学子处置。” 他笑着说,回身打量了一圈儿在场义愤填膺地学子,又接着道:“各位,如果廖阁老安然无恙,那么,你们的试卷本王不敢保证最后会落上谁的名字,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办。”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仿佛是水花儿溅进了油锅里,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哗。 愤怒地学子和人群蜂拥而上。 慕容清音只做没听见、没看见,转身离开了。 同样的事情,在几家客栈门口也在上演着…… 愤怒的人潮没有理智,被人潮裹挟的个体没有人性…… 等到人潮散开的时候,现场唯留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