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公爵府。 “娘!你就让我安静会儿,好吗!” “阿朗,你已经二十又六了!以前让你相看,总推三阻四,要么答应了也是敷衍至极,吏部王尚书的闺女已经从女院结业了,一个月后就回来,还有临安侯的嫡长女,静娴有礼,黄夫人都跟娘提好几次了,你就答应娘,去相看相看,好不好?” 自打从小就和娘掐尖的三姨时不时抱着自家大胖孙子来府里晃荡,张伯朗觉得他娘仿佛从中找到了振作的希望,在失去宝铺的打击中重生。 当然结果自己就悲剧了,面对他娘亲一心早日抱上大孙子的殷切期待,然后听着源源不绝的催婚的紧箍咒,脑袋啊快要爆炸了! 可是又不敢当面拂了娘亲…… 总不能说意中人已嫁作人妇,而自己还念念不忘,后果真是无法想象。 张伯朗捂着脑袋,他倒很想卖醉,一朝沉沦图个清静,偏偏年前大病一场,被忌酒半年。 苦海无边。 小厮敲门求见,张夫人不得不停下碎碎念,张伯朗看着手里的信,一脸茫然。 故友已归,念心一聚。 “念心”是家小茶楼,不是很大,主要以花茶果茶为主,平日姑娘们去的多,但是这“故友”是谁? 看字迹也不是相熟之人,不过张伯朗偷偷拿眼神瞄了还坐在一旁的娘亲,立刻做了决定。 “娘亲,我朋友来了,约我去茶楼喝茶,我就在外用晚膳,你别等我了。” 话边说着,身子早已经往门外挪。 “臭小子!你早点回来!皇城几个适龄姑娘的画册娘等会儿放你书房,你记得看啊!” 既不是沐休日,学院未到放学时辰,念心茶楼里人寥寥无几,张伯朗一踏入茶楼,小二似乎认识他,上前笑脸迎人:“客官,您朋友订了二楼的雅间,您随我来。” 张伯朗困惑地向楼上走去,引到一间雅间前,小二轻轻颔首离开。 他推开拉门,引入眼帘的是一身材颀长,发戴玉冠的男子侧坐在桌前,手里正举着茶杯,未入口,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身着当下公子哥们流行的外罩轻纱长袍,可脸竟然戴着木色坊做工精细的仕女面具! 不能怪张伯朗惊讶,皇城中若是有公子带着仕女面具,十有八九不是断袖就是娘娘腔,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好友中是否有这一号人物,那男子听闻声响,转头启口。 “伯朗兄,别来无恙。” “啪”张世子手中的折扇应声落下,在安静的茶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圆……圆润?” “是呀。”她说着从脸上拿下面具,对着他嫣然一笑。 “……” 他哭笑不得:“你回来啦,见个面为何弄得如此神秘呢?” 随即踏入雅间拉上了门,熟络地落座。 倒是轮到陈圆润惊讶了,眼前的张世子面色疲惫,两颊微陷,衣裳穿身上都感觉空落落的,整个人清减不少,去年初次见面,那风华绝代的玉面公子呢?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竟然莫名想到了这句诗。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憔悴。” 他的眼里似乎涌起厚重的悲伤,不过一瞬,立刻垂下眼皮遮掩,语气不紧不慢:“年底不过生了一场病,需要调理些时日,这不还戒酒忌口呢,你若是邀我喝酒,我还真没法陪你了。” 雅间点着熏香,香气袅袅。 她缓缓给张伯朗倒满茶,“你又何必呢?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就连天下最尊贵的那位,都未必事事得偿所愿。” 那接过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苦涩倾泻而出。 “你……” “我知道你这些年生生拖着不成亲,心里藏着人,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无论多么想掩藏,多少总会露出破绽。唉……单相思就是一场自我折磨,你又何必自伤自此呢。” 张伯朗把茶吞下,他似乎更乐意杯中是酒,能一醉方休。 “莫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喜欢那么久,哪能轻易就放了,”他苦笑着,心口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这种感觉你懂吗?就像附着在灵魂上许久,如今要摒弃掉,任何轻易的撕扯都让人痛不欲生。” 陈圆润摇了摇头。 “我和你不一样,我看上的男人至少未嫁娶,还有希望,而你,没有任何余地。” “毫无余地?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我已无路可走,还钻在死胡同里,放不过自己。” 陈圆润看着眼前笑得癫狂的男子,心头莫名的一涩。 这是成执念了。 张伯朗止住了笑,问道:“莫提这些伤心事了,你今儿找我来何事?” 她放下茶杯,倾身上前,声音低了几分,“想找你帮个忙,若是你已准备安心找个媳妇,我就不开这口了。” “你说吧,我都被你赤裸裸地看穿了……” “好!我想和你相亲!” “噗……咳咳……” 陈老大赶紧给人拍背。 “你激动啥?我们还是有过婚约呢,老熟人了害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