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崔廷恩携夫人入佛堂给老夫人请安,奇怪的是平日大开的佛堂今日大门紧闭,周遭也空无一人。过了许久才见二人出来。 甫一出来,一个眉目和善的妇人却气急败坏的对夫君说道:“母亲是何意?莫非以为当年二郎的嫡子是我所害?今早的一通训斥毫无道理。早知要受这窝囊气,我才不随你来。” “行了,莫要大声嚷嚷,被人听了去,小心招来祸事。”崔廷恩小声劝阻。 “能有何祸事?你还是不是崔家嫡脉长子,这也怕,那也怕,早晚让你兄弟把你比下去。我阿翁当年怎么就选了你个窝囊废?你说你还有何……”话音还未落下,一个巴掌已经结结实实拍在脸上。 “有甚疯话回去再说,再敢胡言乱语,我须饶不得你。” 那妇人不敢置信得看着夫君,姣好得面容已然扭曲,却不敢再大放厥词。此时佛堂内传来声音:“虽说我儿管教内人,我不该多嘴。但要分清场合,大庭广众之下驯妻成何体统,回去吧,莫要失了身份。” 崔廷恩小心回答:“母亲,孩儿知错,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去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佛堂外,只见那人恭敬施礼,随即拉着妇人走了。 佛堂内,老妇人手里捻着佛珠,半响才轻声自语:“若以老身年轻时的性子,早已将你沉塘,莫要不知好歹。”佛珠陡然扯断,散落一地。 半个时辰后,原本宁静祥和的崔氏大院突然变得喧闹异常,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门前传来的欢声笑语和忙碌身影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与往日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崔老夫人亲自站在门前双手驾着要下拜的崔廷旭,隐现泪光,不住口的说道:“我儿有半年未曾来看过阿娘了吧?恁的狠心,若再不回来,我就要打将上门去了。看看,我儿怎地瘦了这么多,可是家中厨娘的手艺不行?走时让老曾和你同去,好好调教调教你府上的厨娘。” 崔廷旭眼见母亲一句赛过一句的唠叨,也不禁有些惭愧,昨日该早早过来的,没得让阿娘又多念一晚。可又一想,家中夫人彪悍,不曾养几个歌姬,难得出来勾栏听曲,时机却是万万不可错过。默念只此一次,下次返家时再去听曲便是。与自己达成和解的崔廷旭恭敬的回母亲话:“本应昨晚就该到了,只是途中偶感不适,不知是何原因,怕是风寒入体,不敢过病给母亲,遂停留一夜。今早感觉神清气爽,想是无碍,所以急忙赶来与母亲请安,一路上不敢耽搁。” 老夫人听完哭笑不得,你这病症是一到十里堡就发作吧?亏得是自家生意,若是旁人家的买卖,我还想要给你找个名医好好与你治治。想罢,也并未深究,拉着儿子缓步朝后院走去。 陈枫见家主随老夫人走了,便自去偏房找同伴叙话吃食去也。刚进房门,便见他那讨厌的小舅子围了上来,鼻子不停抽动。 “你这身上是什么味?怎地如此怪异?”小舅子疑惑。 “路上看见有卖青桔的,觉得有些可人,就买了一些。想是吃得多了,身上落下味道,你要吃吗?”说着陈枫从身上掏出一把青桔,示意他小舅子。 小舅子看见颜色青绿的桔子,牙根就止不住的泛酸,遂放过姐夫:“我实在无福消受,你自己享用便好。” 见糊弄过去的陈枫,长出一口气,也忘了听哪个说书的小郎君说过此法,果然有用。只是洒家没吃到肉,却惹得一身骚,大清早还得想法遮掩,奶奶的上哪说理去? 众人一起聊天打屁,等待家主料理完事情,就准备返程。只是见老夫人的态度,说不得家主会被多留两日,众人也落得自在,各自安顿食宿暂且不提。 ………………………… 崔廷旭随母亲在后堂落座,两人说些各自家庭的趣事,一时间其乐融融。崔廷旭眼看叙话没有尽头,便主动开口说道:“父亲今日不在家中吗?” “尔父出去拜访他的几位老友去了,十天半月的回不来,不须管他。” 崔廷旭闻言忧心,说道:“可是气不过,又要斗将起来?” 崔廷旭的话没头没尾,老夫人却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笑道:“老头子愿意斗,就让他们斗去,须知朝堂与我世家近些年来愈发格格不入。倒不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只是从陛下登基开始,我等世家竟落得三等的名头。说不得要争上一争,唉,虚名罢了,他们看不开,由的他们去吧。左右于我儿无关,我儿只管做自己的富贵闲人便好。” 崔廷旭听完母亲的话却并未释怀,前段时间曾与沈鸿聊过这个话题。沈夫子当时断言,这绝对不是争个名头的问题,闹将起来,说不得有毁家灭族之祸。崔廷旭当时难得忧虑了一下,并询问此事何解?沈夫子想了好大一会,才对他说,若是世家之人都像公子一般,则可安享太平。 崔廷旭回去后想了许久,像我一般?难道世家子都要像我一般才高八斗才能避免祸事?也不现实啊,须知天分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世家中人多是平庸之辈,一辈子碌碌无为,为那丁点权财争斗不休。沈夫子此言倒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