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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风雨大作,今日阳光晴朗。一排排蒙着黑布的马车停在蔡府门口。一队队黑衣卫士兵整齐站立。蔡家众人鱼贯走出。蔡中京更显苍老了,在蔡安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马车在朱雀大街缓缓行驶,道路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这老家伙坏透了,多少人被他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侵占了我们家的良田,榨干了我们家所有的钱财。真是罪有应得!”
“这个大奸臣疯狂敛财,贪图享乐,好逸恶劳,哈哈,终于被流放了。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
“听说这个奸贼贪污了几万两白银。真是不得好死啊。”
“你说错了,不是几万两,是几百万两白银。真是罪大恶极。皇上怎么不把他千刀万剐呢?”
“这个奸贼都八十了吧,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他要那么多钱干嘛,他用得完吗?真恨不得扇他几巴掌。”
百姓们的唾骂声如潮水般涌来,言语里充满了对蔡中京的厌恶,每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切割着蔡中京那已如枯木般的心。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与恐惧。
蔡中京坐在马车里,听着百姓对他的议论,他知道自己不得人心,他知道自己的名声臭,但是想不到有这么臭。
要不是有神武军和黑衣卫维持秩序,估计马车要被掀翻,蔡中京要被人拖出来打死。
蔡安石紧皱眉头,听着四周的骂声,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父亲罪孽深重,但血浓于水,看着父亲这般模样,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痛。他低声在蔡中京耳边道:“父亲,您别听他们胡说,到了岭南,我们重新开始。”
蔡中京微微侧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苦涩:“重新开始?我这一辈子,还能重新开始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马车继续前行,在百姓的唾弃声中走出了城门,又往南走了十余里。在一个偏僻的路上停下。蔡中京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辉煌岁月。那时的他,权倾朝野,一言九鼎,何等风光。可如今,却落得个流放岭南的下场,真是世事无常啊。
黑衣卫指挥使刘如意来到马车前。蔡中京颤颤巍巍下了马车。
“刘大人,代我向陛下致谢。感谢陛下这么多年对老臣的照顾。送了我这一辆马车,老夫年老体弱,实在走不动。”
“蔡公一路走好。希望能看见蔡公重回朝堂的那一天。”
刘如意带着黑衣卫离开,刑部十名差役在捕头徐建良的带领下接手押送事宜。蔡中京及其家眷共有二十余人,包括蔡中京的妻妾五人,蔡安石妻妾子女八人,蔡安顺妻妾子女七人。随行的还有逍遥门弟子五人,他们奉师命负责保护蔡中京一家人安全,他们只是在路上或远或近的跟着跟着,并不靠近。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蔡中京看着只有一辆马车,叹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一辆马车只能坐四个人,还有那么多妇孺,她们怎么可能走到岭南?此刻的自己已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默默接受这命运的安排。他转头望向身边的家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恐惧,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妇人和孩子,眼中更是闪烁着无助与迷茫。他轻叹一声,
远处,一辆马车踏踏踏踏地跟过来,后面跟着两辆长板车,渐渐地靠近了蔡中京。李易和蔡文君跳下马车。蔡文君走到蔡中京面前跪下,哭泣道:“祖父,您受苦了。”
虽然蔡中京是一个奸臣,善于见风使舵,揣摩圣意,深谙官场潜规则,贪财好色,缺乏道德,祸国殃民,但也不可否认他聪明练达,才华横溢,才具出众,尤其是对家人极好,和颜悦色,乡里乡亲也会尽力提携。
蔡文君的诗书字画的成就也离不开蔡中京的悉心教导。
蔡中京扶起蔡文君,看看左右,担心地道:“你怎么来了,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易上前几步,拱手为礼对蔡中京道:“蔡公,请放心,刑部这边,下官已经打点好了。见个面没关系。文君是我好友,她担忧您的安危,我岂能坐视不理?此番前来,是想助您一臂之力。”
蔡中京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惊讶,也有戒备,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激。他低声问道:“李探花,你这是何苦?老夫自知罪孽深重,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李易微微一笑,目光坚定:“蔡公,我李易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您虽有过,但家人无辜,岂能因一人之过,而累及全家?”
蔡中京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自己一生作恶多端,难得有人能在此时伸出援手,更何况是如李易这般才华横溢、名声在外的人物。他叹了口气,道:“李探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易看着蔡中京,心情也很复杂,一代权臣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应了《红楼梦》中有一句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句话用在蔡中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做了官,就想做更高的官。位极人臣之后,就想着永远做下去,可没想到,最后落得个流放他乡的下场。
蔡安石和其妻看见蔡文君来了也跑来相见,母女俩抱头痛哭。
蔡中京看着英姿飒爽的李易,道:“小李探花真是人中龙凤,以后我孙女就拜托你照顾了。”
李易点点头,指着停在路上两辆骡子拉的长板车,道:“下官定不负蔡公所望。蔡公,此去路途遥远,下官特意准备了两辆板车供路上使用。这个板车上面有天棚,一辆车可以坐七八个人。”
蔡中京看着两辆板车,心中喜悦,道:“小李探花,真是雪中送炭啊!”真是时移世易啊,以前蔡中京怎么会看得上两辆板车呢。
蔡中京颤巍巍地走向那两辆长板车,仔细端详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两辆看似简陋的板车,在此刻却成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希望之舟。他回头望向李易,声音里带着几分诚恳与无奈:“小李探花,老夫一生算计无数,却未曾料到,最终竟是你这位后起之秀,给了我这份难得的温情。老夫虽愧对你,却也感激你。”
李易轻轻摇头,道:“蔡公言重了,世间之事,因果循环,皆有定数。我辈读书人,当以仁心待人,岂能因人过往而全盘否定?”
蔡文君在一旁听得泪光闪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安邦,你的大恩大德,文君此生难忘。无论将来如何,文君都愿为李大哥鞍前马后。”
李易笑道:“文君,言重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说话间,刑部差役们已开始催促上路。蔡中京一家陆续登上了板车和马车。
随着队伍缓缓启程,长安城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荒野的寂静与辽阔。沿途,风景变换,从繁华到荒凉,恰似蔡中京一生轨迹的缩影。他坐在板车上,望着窗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过往的悔恨,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父亲,您在想什么?”蔡安石轻声问道,他明白父亲此刻的心境,却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尽力陪伴。
蔡中京收回目光,看向儿子,眼中满是慈爱:“我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是否会选择一条不同的路。但转念一想,人生哪有如果,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蔡安石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感叹。人生之路,一旦踏出,便无法回头。
行至中途,夜幕降临,一行人不得不在一处破旧的庙宇中暂避风雨。庙宇虽小,却足以遮风挡雨,让疲惫不堪的众人得以片刻安宁。
篝火旁,蔡中京与蔡安石、蔡安顺相对而坐。蔡中京缓缓开口,讲述起自己年轻时的理想与抱负,以及如何在权力的漩涡中的奋斗历程。
“安石、安顺,你们可知,我年轻时也曾怀揣治国平天下的梦想,渴望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然而,当我真正踏入官场,才发现,那里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权力、金钱、地位,这些看似诱人的东西,却一步步将我拖入深渊。”蔡中京的声音低沉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两人静静地听着,父亲絮絮叨叨,再也没有往日的严肃,更像是一个啰嗦的慈父了。他们明白,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背后,都有其不为人知的辛酸与无奈。
“你们兄弟俩,一定要吸取为父的教训。希望你们记住,人生在世,平安是福。”蔡中京的话语中充满了期许与告诫。
两人点头,郑重道:“父亲放心,儿定当铭记在心,不负所望。”
夜色渐深,庙宇外的风声似乎也在诉说着往昔的沧桑。蔡中京的话语在空旷的庙宇内回荡,每一句都像是敲打在蔡安石和蔡安顺心上的鼓点,让他们陷入了沉思。
篝火渐弱,蔡家一行人在这短暂的安宁中沉沉睡去。明日,他们还将继续踏上未知的旅程,但至少在今夜,他们找到了片刻的平静与温暖。
蔡中京和家人穿过了茫茫的原野,跋涉在泥泞的道路上。随着队伍的继续前行,岭南的轮廓逐渐清晰。
这一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降下暴雨。蔡中京咳嗽得厉害,望着前方,心中充满了忧虑。这条路似乎永远走不完啊。蔡安石和蔡安顺两兄弟紧紧扶着蔡中京,道:“父亲,我们一定会挺过去的,一定能走下去的。”
天气越来越冷,蔡家一行人已经走了近两个月,处境却越来越艰难。因为当人们知道是大奸臣蔡中京路过时,无论是大旅店还是小酒馆竟然拒绝提食宿,即使花钱也不行。华国管制很严,一般的百姓都要凭路条才能出县出省,官吏可以凭官印或者公函证明身份。犯人则由公差押送,有公文可以证明身份。
只有劳烦差役和逍遥门的弟子去买食物送给蔡家一大家子人,才能稍解燃眉之急。
走到穷乡僻壤的地方,食物和水渐渐耗尽,大部分人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蔡中京看着家人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愧疚。
偶尔蔡中京一大家子走到了大路上,试图与当地的百姓交流,但却遭到了冷遇和排斥。
蔡安石问一位路过的村民,请问这里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村民厌恶地说道,你们这些罪人不配住在这里。
蔡安石愣住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自言自语道:“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
蔡安石和妻子抱在一起。“我不想死,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这样屈辱的死去。”
又一个风雨交加夜,蔡家人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山神庙。蔡家人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出他们疲惫的脸庞。寒风吹过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试图抵御寒冷。
蔡中京毕竟八十岁了,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让他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他躺在一个破旧的床板上。寒风透过墙壁的缝隙吹了进来。他望着屋顶,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我曾经以为金钱就是一切,现在我为了金钱失去了一切。
蔡中京的呼吸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弱。喃喃自语道:《西江月·八十一年往事》八十一年往事,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
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蔡中京咳得满脸通红,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他颤抖着手,从衣襟中掏出一块手帕,上面已经沾满了斑斑血迹。自己的时日无多了。
山神庙外的风声愈发呼啸,蔡中京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他预感到了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蔡安石泪如雨下,他哽咽着喊道:“父亲,您不要走!父亲……”
蔡中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他已经听不到了。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最终定格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他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蔡安石和蔡安顺悲痛欲绝,“父亲,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他们围坐在蔡中京的遗体旁放声痛哭,他们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无人回应。
蔡中京的离世,给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带来了更大的打击。蔡安石和蔡安顺兄弟俩,心中悲痛欲绝。
蔡中京的葬礼在一座荒凉的山坡上举行。没有豪华的墓地,没有庄重的仪式,蔡家的家人默默地站在坟前,为这位曾经的权臣送行。
一代奸相蔡中京就此谢幕。
历史总在重演,人类的欲望永不满足,这山望着那山高,直到将死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所有都会失去,惟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