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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疾驶回到燕府,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翼,乔蘅连忙去找了戚叔,简单概述一下前因后果,道:“烦请戚叔派人立刻去皇宫请太医。”
燕府是有请太医的资格的,只是平日甚少需要用到太医,戚叔明白事情轻重,派空镜快马加鞭赶去。
燕嘉允手臂已经有些麻木了,但其他地方没问题,看到乔蘅还想来扶,脚步一顿,道:“我是腿瘸了?”
乔蘅动作一顿,把想扶他的手收了回来。
燕嘉允又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真的是小伤。”
回到主院,下人送来了帕子和水,还有一个药箱,燕嘉允粗略地撕开手臂上的外袍,简单擦了一下血迹,等他处理好,皇宫的太医正好被空镜驮着快速赶回来。
太医手里拎着医箱,差点被颠吐了,稳了稳心神才走回去。燕嘉允招呼一声“冯太医”,把手臂露给他看。
乔蘅这才跟着太医一起看到他的伤口具体模样,堪称血肉翻飞,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她捂住口,轻轻嘶了一声。
冯太医见惯了伤,倒不觉得这是大问题,只是反复研究了一下,甚是惊奇:“燕指挥使,以您的身手,不该受这么深的伤啊!您是怎么被钉到手臂的?”
真实情况是替乔蘅挡了一下才伤到的,但燕嘉允没说,言简意赅道:“意外伤到,麻烦您给我拔箭。”
冯太医净手过来,轻轻握住箭身,道:“您可要忍住了!”
燕嘉允嗯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又对乔蘅道:“你转头过去,别看。”
乔蘅应下来,但没听,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伤。
冯太医手稳,人也利索,当即猛一用力,箭头被拔出肉来,带出一串血迹,滴滴答答往下淌。
燕嘉允闷哼一声,眉头轻皱,待冯太医把早已备好的药敷上去,痛感很快就消失了,他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吊儿郎当地夸一句:
“冯太医手艺不错,快准狠。”
冯太医淡淡受了夸奖:“指挥使过奖。”
手里动作不停,给他包扎好了之后直起身,道:“下官留了十四副药,指挥使记得每日换药,半月后再唤下官来复看,若恢复得好,就可以把纱布取掉了。在此期间不要沾水,不要饮凉,不要食辣。”
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乔蘅,又想起来补一句:“也不要频繁同房,影响气血恢复。”
乔蘅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
燕嘉允好笑地道:“知道了”,又对戚叔道:“你去送送冯太医。”
冯太医微微颔首,没拿戚叔递来的银子,只道:“下官份内之事。”
戚叔送他离开燕府,主院的人很快就走了干净。
乔蘅走上前去,观察了一下他的纱布,道:“可有我要帮忙的?”
燕嘉允正好要把周围多出来的敷药擦掉,还有一些血迹清理干净,单手确实不便,闻言没多想,把帕子递过去道:“你用帕子帮我擦擦吧。”
乔蘅动作一僵,面色蓦地涨红,撇开目光支支吾吾道:“擦......只擦上身吗?还,还擦下面吗?”
燕嘉允:?
他反应过来,眉梢一挑,好笑地道:“帮我擦擦纱布周围的余药和血迹,你想什么呢?”
乔蘅神色一僵,尴尬道:“......哦。”
乔蘅拿帕子沾了热水,低着头弯腰凑上前去,他衣袖本就撩开,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手臂,她一手攥住他手腕骨,另一手拿帕子闷声把他纱布周围的余药擦掉,又一点点擦去血迹。
她手掌温热,让燕嘉允的注意力移回来,这才想起来一件事,道:“我今夜陪你去垂英阁睡觉。
乔蘅一惊,从他身前抬眸道:“为何?”
燕嘉允话音一顿,这才注意到她凑得有多近,恍惚了一下才皱眉道:“秦呈夜里肯定会来试探你,你若自己在垂英阁睡觉,非伤残。
这确实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乔蘅一点武功都没有,压根防不住禁卫军首领的刺杀。
她心事重重道:“那你若陪着我,你怎么办?”
燕嘉允道:“在外面是我没办法防备,但夜里我时刻戒备,又是燕府地盘,他伤不了我。”
乔蘅缓缓点了下头,但想到垂英阁一地都是画图纸,又犹豫起来,道:“垂英阁......可能不方便。
燕嘉允自动理解为垂英阁放的都是女子衣物,这确实不便,他心念一动,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道:“那你来主院正房?我睡木榻。”
乔蘅以前也在正房住了一阵子,闻言也不觉得突兀,没多想便道:“好,我去沐浴后就来。”
乔蘅洗漱妥当之后没有穿寝衣,既然是为防刺杀,她便换回了白日的旧衣,回到主院正房,看到燕嘉允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抱了锦被坐在木榻上。
乍一处在同一屋檐下,乔蘅后知后觉出几分不自然,床上的帐幔已经不是朱红色了,换成了青沙色,她坐在床边上,过了会又站起来,又坐下,这个床榻上现在全是男子沉木气息,她感觉浑身坐立难安。
燕嘉允已经躺在木榻上盖好锦被了,看她的动作颇觉奇怪道:“你不睡吗?我给你守夜。”
还以为她是害怕刺杀所以迟迟不敢躺下来,燕嘉允双臂枕在脑后,歪着脸看过来,宽慰道:“你不用担心,空镜和其他几个暗卫都在院里守着,秦呈不见得能到正房来。真若有,我会在他过来的第一时间发现他。”
乔蘅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慢吞吞躺在床榻上,拉上锦被,燕嘉允顺手打灭烛灯,房内陷入昏暗,只有屋外月色投入一点银光来。
等人来刺杀这件事听起来荒诞,但实际会发现这一过程极其难熬,时间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块,宛如漫长的凌迟,让人内心煎熬,焦躁不安。
乔蘅根本就睡不着,紧紧抓住锦被,放轻呼吸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过去多久。
窗棱传来一声清脆的“滴”,燕嘉允干脆迅速地木榻翻身而起,盯着窗外沉声:“要来了。”
乔蘅本就没睡,闻言心头一紧,立刻坐起身,只见外面轻身掠来数道人影,直奔正房而来。
燕嘉允数了数,握紧腰间绣春刀,低声:“空镜他们拦住五人,放进来三人。”
乔蘅尚未看清就见燕嘉允纵身扑向窗户,受伤的手臂背在身后,另一手握紧尖刀手起刀落,只听噗哧一声,刀尖没入黑衣刺客的腹部,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
秦呈没来,这三名刺客不难解决,很快屋外就堆了八个尸首,燕嘉允立于院中目光淡淡的擦了擦手。
只是难为了乔蘅,向来温顺柔软的人在今夜亲眼目睹了这般血腥的场面。
空镜把尸体抬走,很快院中收拾干净,空无一人。
燕嘉允换了身干净衣裳回到正房,看向乔蘅:“你没事吧?”
乔蘅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担忧地看他:“你呢?”
“无碍。”燕嘉允净了手躺到木榻上,“已经过了子时,你就留在这里睡吧。”
乔蘅嗯了一声,长长吐出口气,躺回床榻。
燕嘉允并不如表面那般轻松,心事重重。
八名刺客看似好解决,实则动用了燕府待命已久的暗卫。若是只杀乔蘅,八人绰绰有余,任由天罗地网乔蘅也逃不出去。
可他出手干预了,把这八人杀了个干净。
燕嘉允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用光了老皇帝给他的两次机会。
下次,是必杀的局面,乔蘅非死即重伤。
然而他完全猜不到老皇帝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屋内静然半晌。
乔蘅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
也许是乍一换地方睡,她感到不适应,也许是经历了一场刺激的劫后余生,她感到神经在颤栗兴奋。安静的空气中,她甚至能听到角落木榻上的呼吸声。
犹豫了一会,乔蘅轻轻出声:“燕嘉允,你睡了吗?”
燕嘉允被她的声音喊回神,睁眼懒洋洋道:“没有啊,我给你守夜,你忘记了?”
“......”乔蘅干巴巴地哦了声,原来这个守夜还包括后半夜。
也许是白日玩的太开心,也许是回家路上那一路的牵手,又也许是这场牢不可破的刺杀,乔蘅莫名有点兴奋,很想跟燕嘉允说说话。
她翻身面向小木榻,想了想,道:“你晚上在花灯上写的那个愿望是什么意思呀?”
燕嘉允紧绷的思维被她带偏,吊儿郎当道:“就是你和小乌龟的意思啊。”
乔蘅:“......”莫名其妙的,还不如没说。
顿了顿,她又小声问道:“那你怎么突然牵我的手。”
“我......”燕嘉允稍稍一顿,“就是想牵,便牵了。
乔蘅在黑暗中看他,心头莫名紧张起来,轻声:“那为什么想牵呀?”
燕嘉允沉默几秒,道:“乔大小姐,你是想刨根问底呢,还是想试探我的?”
乔蘅:“......”
她耳垂泛了红,他这人脑子怎么这么聪明!
她被看穿了意图,放弃追问,想睡又睡不着,索性换了别的安全话题接着闲聊道:“你平日喜欢玩什么呀?”
燕嘉允想了想:“什么都玩。叶子牌,双陆棋、六博,捶丸,投壶......还斗蛐蛐儿。不过我不斗鸡,鸡太烦了,整日咯咯叫。
乔蘅:“......”他这行径跟纨绔也没什么区别。
乔蘅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好奇过的问题,趁着今晚气氛好,问了出来:“那你找过青楼的女子吗?”
燕嘉允没有犹豫道:“没有。”顿了顿,他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只道:“我先前说过,燕家男人不纳妾。”
乔蘅感觉疑惑,问道:“那燕府里也没看到有通房呀。”
燕嘉允想也没想,道:“当然了啊,我没娶妻,要什么通房?”
乔蘅下意识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那你平日里怎么………………”
话音刚出口乔蘅就立马反应了过来,面颊涨红地连忙打住嘴,恨不得咬掉舌头,可惜说到一半已然收不回来,暗暗祈祷他没听懂才好。
可惜燕嘉允在一瞬间就懂了,知晓她想问什么,耳垂有点泛红地厚着脸皮说道:
“你......你不知晓男人能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