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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无路可逃啊。”
李和平想想自己，连晚上睡哪儿都不知道呢。
当下就厚着脸开口问道：“鲁老师，我家被封了，我晚上没有地方住，能不能到你家去凑合一晚上？”
鲁老师突然神情一顿，面露难色，迟迟没有答话。
李和平也是心思通透之人，见鲁老师脸色，就明白了他不想让自己去他家过夜，不管是怕被牵连还是确实不便，李和平都不能强人所难。
于是李和平开口说道：“不方便就算了，我想办法去其他地方凑合一晚上。”
幸好现在天还不冷，虽然晚上已经开始有些微凉，但是在外面睡一晚上还是没啥问题的，就是蚊子会比较多，睡不好而已。
鲁老师见李和平这样说，一张脸也是憋的有点通红。
他自从落难以来，遇到的人多数都是落井下石或者避如蛇蝎。
哪怕是他自己妻子、大儿子都贴报和他划清了界限，就是有个小儿子还不懂事儿，但是被他妈教的一见到鲁老师就躲进屋里。
现在他从房管所租的房子是妻子和两个儿子在住，而他自己则被撵到了学校筒子楼后面的棚子里栖身。
住宿条件差只是其次，他不能让李和平过去，实在是另有难处。
“我要走了，所以我没有办法让你去我那儿住。”
鲁老师才开口，李和平就瞬间明白，不过还是开口问道：“你要去香港了？”
上一世鲁老师是七三年去的香港，之前见面时自己还故意提示他在香港有亲戚，看来蝴蝶的小翅膀果然发挥了作用了。
但是这话却把鲁老师吓了一跳，他可没想让李和平知道他要去香港，他哪想到他只是说一声自己要走了，李和平就马上知道他是要逃去香港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鲁老师脸色吓的发白，这时候李和平要是跑去人保组举报，自己必定难逃被劳动教育的命运。
李和平轻拍鲁老师肩膀说道：“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见鲁老师还是一脸的戒备，便解释道：“你忘记在二七广场那回，我当时跟你说听说你在香港有亲戚吗？我那回其实就是提醒你可以逃去香港。”
这事儿鲁老师自然还记得十分清晰，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说道：“没办法，我是活不下去了，留在这不但自己落不了好下场，连家里人都跟着受牵连。”
“这事儿你离开是对的，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李和平举手跟鲁老师保重，起码在李和平看来，逃去香港才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不然以他这种性子，现在各个山头遇到活动就拉他来凑数，迟早活不下去。
“你会俄语，香港那边也有俄国人，你到时候在那边给他们当个翻译也能赚钱，放心去吧。”李和平之所以说让他放心去，是因为李和平知道鲁老师逃去香港是成功的。
他后世看过一本书，介绍这个年代逃去香港的难民的事迹，每个人都说能逃过去的都是少数，不少人在大鹏湾、伶仃洋里喂了鲨鱼。
鲁老师想不到李和平会这么说，他怎么可能会放心，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一颗心始终揪在一起。
“行吧，你骑自行车送我回去吧。”
李和平骑上自行车，示意鲁老师坐上来，等鲁老师坐稳后才问道：“鲁老师，送你到哪里？”
“送我到郑州北站旁边就行了。”
李和平听到鲁老师的话，突然说道：“你今天晚上就走？你这氧气枕头还没送回家啊！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鲁老师却紧了紧怀里的氧气枕头，他不想让李和平知道自己要去香港，也不想让李和平知道自己今天就去香港，但是他没想到李和平这么敏感，居然一句话就被李和平猜到了。
虽然他对李和平有些感激之情，但是这也不足以让他把自己的命交在李和平手里啊。
万一李和平被人抓住了，然后为了立功，将自己检举出来，自己说不定还没到香港，就被人从火车里揪出来了。
当下鲁老师就跳下了自行车，抱着氧气枕头，站在路边飞快的思考着。
李和平已经骑上自行车，看鲁老师上车又跳下来，忍不住催促道：“鲁老师，走啊，你怎么还发起呆了。”
鲁老师随口说道：“我再想想，你等我一下。”
李和平以为鲁老师还在犹豫去不去香港，真是替他着急，李和平可是知道这是鲁老师唯一的出路了。
便忍不住提醒道：“鲁老师，你还留下，可不一定能活几天，去香港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鲁老师听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盯着李和平问道：“李和平，你的出路在哪儿？”
被鲁老师这么一问，李和平突然也茫然起来。
他看着远处黑夜里耸立的杨树稍，居然找不出话来回答鲁老师。
回去大队？回家？去找二姐？去找大姐？
好像哪里都不能去，大姐二姐现在应该也是面临重重的审查。
“你哪也去不了，你现在连面都不能露，不然你也得被抓起来。”鲁老师抱着氧气枕头，看着李和平的眼睛说道：“你跟我一起走吧，你比我处境还差，我多少还有个住的地方，人家只是搞活动才把我揪出来，你要被抓住能不能活就不一定了。”
“不行，我爸妈还没救出来，我大姐二姐还在乡下，我不能去香港。”李和平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父母被人逼着干农活的场景，心里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
“你能干什么？你能去救你父母吗？还是你能把你姐接到城里来？”鲁老师可是比李和平都明白，面对整个组织的力量，是神仙你都得趴着。
是啊，去救父母吗？李和平自己都知道，就算是救出来，也没有地方安顿父母。
自己虽然有空间，可是又不是那种能生活的空间，被装进去的人瞬间就死了。
自己如果跟着鲁老师去香港，大概率是能平安到香港，因为上一世鲁老师就成功了。但是自己留下父母和姐姐让他们在国内受罪吗？
不过父母的罪名和次帅有关系，次帅离掉下来没有太久了，等次帅掉下来，父母说不定会被释放吧？
李和平心乱如麻，一时难以做出决定。
但是鲁老师却已经看出了李和平心动了，就在旁边说道：“去了香港又不是不能回来了，我听说拿到香港身份证后，从罗湖那边开一张介绍信就能随时回来内地。”
“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内地都不要紧。”
李和平突然眼前一亮，鲁老师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即便是去了暂时不能回来，也能在1978年之后回来，到那个时候有香港关系就不丢人了。
只是想起祝桂兰、朱成瑞和刘淑珍，自己一个都没有吃到啊。
但是旋即又想到，自己哪怕就是留下来，到时候被批的灰头土脸的，她们三个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好感了吧。
李和平心里纠结了片刻，还是做出了选择。
“鲁老师，我跟你一起走，咱们怎么走？”
鲁老师拍拍身上的氧气枕头说道：“路上我跟你说，先去再弄两个氧气袋，这东西有大用。”
李和平当下就骑上自行车，载着鲁老师往城里走去。
路上，鲁老师将今天晚上的安排给李和平细细的讲解了一下。
原来鲁老师有个学生被招工到铁路局货运段的装卸车间，他所在的班组正好在郑州北站负责供港列车的冷藏车装运。
他和鲁老师约定好，晚上让鲁老师趁大家都下班，由他负责值班的空档，将鲁老师藏进运输苹果的冷藏车里，这样鲁老师就能顺利到香港了。
因为冷藏车封闭效果很好，虽然不是无氧的环境，但是还是容易缺氧窒息，所以要带两个氧气枕头进行补充。
夜里，李和平在鲁老师的带领下，悄悄顺着货运铁路线走入装卸场，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鲁老师的那个学生。
“老师，你来了，这个人是谁？”
鲁老师急忙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个学生才松了一口气。
当下从值班室拿出一件铺在床板上的破棉袄说道：“老师，这个棉袄你穿上，这个棉线帽子你也戴上。”
鲁老师和这个学生关系明显十分亲近，接过衣服就穿上，丝毫没有客气。
李和平看看自己身上的蓝布褂子，心说这要进冷藏车厢啊，也不说给自己也弄一套？
等鲁老师穿上衣服，鲁老师才开口问道：“就这一套？给他能不能搞一套？”
“没有了，只有这一套，你看床上这个破褥子你拿上吧，到时候裹到褥子里，应该也能撑过去。”
李和平当下就接过那人手上的破褥子，发黄的棉花还透着浓重的烟味儿。
不待李和平多想，就听那人安排道：“一会儿你俩一人一节车厢，进去后我用箱子把你们堵起来，再封上门。”
“分开车厢？在一节车厢不行吗？”
李和平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还好互相照应着点，这要分开了，有啥事儿可就照应不上了。
“不行，一节车厢氧气不够俩人吸的。”
“这生鲜车和拉猪车不一样，不到香港不开门，拉猪车不但每辆车都有人押运、喂猪、冲猪粪，到笋岗还得检疫，把病死的死猪拉下来扔掉。”
“中间你们千万不要在停车的时候或者车速慢的时候发出声音，就是拉屎拉尿都得自己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