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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找军管小组唐丽同志。”
“她不在,去外地出差了。”
省电视台大门外,李和平感觉浑身冰冷,他知道唐丽是指望不上了。
他回来的匆忙,省城就算是知道自己跑了,抓人也不可能全城通缉自己,所以他只要不出现在二面粉厂和火车站附近,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李和平是爬的货运列车回来的,而且他没有在郑州北站下火车,而是在火车减速后,就寻了机会从火车上跳了下来。
骑上自行车,直奔省电视台而来,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唐丽并不知道李和平的视力出奇的好,虽然唐丽没有露面,但是李和平却看到了唐丽,只是他没有对视,装作没有看到,就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唐丽此刻正站在五楼的一个窗口上,隔着玻璃,盯着大门口那个如蝼蚁般的李和平。
唐丽看李和平骑上自行车离开,看着李和平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
“唉,我也想帮你,可是我不能因为你把我妈卷入上面的斗争中去。”
李和平在心里已经将唐丽从朋友的名单中划去,但是他并不恨她,人家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唐丽虽然没有帮他,但是至少也没有害他,不然唐丽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保卫科的人直接把他按住,扭送人保组。
人最重要的就是永远不要因为别人不帮自己而滋生仇恨,那样就是彻彻底底的小人了。
李和平骑车来到了二七广场附近的一个巷子,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坐在路边的水泥墩子上,点起了一根烟。
等了很久,直到等到那个穿着绿军装,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女孩走过来,李和平才站起来喊道:
“祝桂芳。”
“咦,和平哥,你怎么在这里呀?是在等我吗?”
李和平拉着祝桂芳来到路边,对祝桂芳说道:“桂芳,我有事儿要请你帮忙。”
“啥事儿啊,你说吧,我肯定帮你。”
祝桂芳看着李和平身上因为爬火车而沾上的煤灰,颇有些江湖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看你身上脏的,你是不是没钱吃饭了,我有两块钱,我给你一块钱吧。”
李和平摆摆手,说道:“我不是没钱,我爸妈出事儿了,我不知道咋回事儿,我也不敢回家,我想请你帮我去我家看看我爸妈还在不在家,如果在家你帮我问问发生了啥事儿,如果不在家你也帮我打听一下我家到底出了啥事儿。”
“好吧,那咱们去你家吧。”祝桂芳点头答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李和平当下就骑着自行车,载着祝桂芳到了二面粉厂附近。
“如果有人问你是谁,你就说是我家亲戚,来走亲戚的。”
当下李和平在地上画了一个面粉厂院子的平面图,将自己家的位置指给了祝桂芳。
等祝桂芳进去了二面粉厂,李和平躲在路角在原地站立不安,担心祝桂芳被人给抓住,说出自己在这个地方。
自己虽然有空间可以自保,但是如果大张旗鼓的往空间里收人,那自己将会面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面对国家力量,自己哪怕有空间,也绝对和一只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幸好李和平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大半个小时后,李和平只看到祝桂芳阴沉着脸从二面粉厂走出来,直直的走到李和平所在的墙角。
“你爸妈是内奸,你也是内奸吗?”
李和平急忙摇头,说道:“我爸妈肯定是冤枉的,一个面粉厂的工人当啥内奸啊?”
“而且你看我,我像个内奸吗?这是被人给陷害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才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桂芳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李和平,点点头说道:“嗯,你不像个内奸,你长得像个好人。”
“那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你问到了没有?”
祝桂芳瞅了瞅旁边,凑到李和平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去你家看了,你家贴了封条,我看封条是工宣队封的。”
“我还问了在院子里下棋的老爷爷,他们说你爸攻击次帅,还打听他们厂子挖防空洞的情报,被他们厂保卫科给抓了,送到工宣队去了。”
虽然祝桂芳的声音很轻、很柔,嘴里的暖气吹到李和平的脸上,居然有淡淡的清香,和她头上的香皂味道完全不同。
但是李和平却恍若未觉,脑子飞快的转着。
自己老爹绝对不可能是内奸,而且厂子里面挖防空洞,整个厂子谁不知道啊,还用得着去打听?
再则说了,就是扭送不该扭送到人保组、派出所这些单位吗?扭送工宣队是个什么事儿。
攻击次帅?
“我爸咋攻击次帅了?”
“咦~~~啧啧啧~~,李和平,我能敢问,他们也不敢说啊,亏你还是个大人了,这都敢说出来。”
祝桂芳撇着嘴,一脸看傻子的样子。
李和平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这事儿真不能问,有些东西复述都是罪过。
李和平将祝桂芳送回她们家附近,他自己则骑着自行车去了二七路浴池,收拾了一下自己,不说多干净,起码不能一脸的煤灰是不是。
二七路浴池是一个大众浴池,一张浴票一角钱,除了洗澡,什么服务都没有。
李和平先在水龙头下面用自己带的肥皂清洗自己身上的煤灰和头发里的煤灰,看着从自己身上流淌的黑色污水,居然咧着嘴笑了。
真是人喜有三忧,狗喜挨石头,自己前一天还为自己去京城、被招工而得意洋洋,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头发上的肥皂水跟着泪水一起渗进眼睛里,不知道是被肥皂刺激的,还是悲从心来。
这石头砸的太狠了吧,不但把自己的名额弄掉了,还把父母给弄倒了。
想起父母,李和平就有点心慌,不知道父母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父亲多少算个工人,母亲一个家庭妇女,有啥被打倒的呢?
这肯定是报复啊!
李和平想着自己家也就是和焦静一家有仇,当时焦静被抓了,连带着他那个在那一派当头头的堂哥,一起被查了。
难道是有人知道这事儿和自己有关了,那一派的头头给他兄弟出气,这才报复到父母身上了?
按道理说也不应该啊,如果换成是自己,也得先把焦静她堂兄救出来才去报复自己,绝对不可能放任她堂兄在监狱里,先在外面帮他报仇。
李和平洗完澡,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幸好他有辆自行车,不然肯定得被人检举是盲流。
别人只要看到他骑的自行车,就会觉得李和平至少是一个工人子弟,甚至是一个干部子弟,不然谁家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
太阳快落山了,李和平还没有想好晚上去什么地方住,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
“李和平?”
李和平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刹住了车。
回头一看,就看到鲁老师怀里抱着两个巨大的氧气枕头。
“鲁老师,你这怎么抱着两个这么大的氧气袋?家里有人生病了吗?”李和平从车上跳下来,笑着跟鲁老师打招呼。
但是鲁老师却一脸的严肃,对李和平挥着手,说道:“上车,骑自行车载我去熊耳河。”
“去那干啥?”李和平刚问出来就后悔了,自己这不是没有地方住吗?说不定鲁老师可以给自己借宿一晚呢。
“你先别问,到了我跟你说。”
当下李和平也不问了,骑上自行车就带着鲁老师去了熊耳河河堤。
到了河堤上,鲁老师又让他顺着河堤骑了很远,看四周都已经没啥人,天也快黑了,才停了下来。
李和平有些戒备的问道:“鲁老师,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有话和你说。”
李和平看鲁老师一脸的严肃,就盯着鲁老师的眼睛,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被工宣队拉去教育的时候我遇见你爸妈了。”
李和平顿时眼睛一亮,扶住鲁老师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我爸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关进去的?”
“你别急,我叫你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个的。”
鲁老师感觉被李和平扶着肩膀不舒服,就把他的手拿开,才开口继续说道:“你爸说他是被人冤枉的,有人说他言语攻击次帅,还在你家搜出来一千块钱,但是你爸说他根本没有说那些话,家里的钱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还有防空洞,这事儿谁都知道,但是别人就是说他打听防空洞的情报,非说他是内奸。”
李和平当然知道父母是被冤枉的,当下就关心的问道:“我爸妈挨打了没有?”
鲁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到:“我这样的都得挨打,你说你爸妈那种情况挨不挨打?”
一听父母挨打了,当下就焦急的说:“我爸妈关在哪?我要去找他们。”
李和平自信自己有空间,把父母救出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劝你别去,我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关在铁路文化宫,不过当时在铁路文化宫是因为要让他们坐火车去开封农场。”
“现在他们肯定不在铁路文化宫了,肯定已经被放到开封农场了。”
李和平闻言心里一惊,说道:“这么快?我昨天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往开封农场送了”
“现在当然快了,军管会一盖章子就可以了,又不用法院去判决。”鲁老师心下其实很悲哀的,他到现在也没有犯过什么罪,偏偏现在一有活动就要拉他出来,要是有个法院该多好。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下去农场就好了,到时候就是监督劳动,除了累,基本上不会再挨打了。”鲁老师这方面经验多,他对这些是比较清楚的。
“我想把我爸妈救回来。”
听到李和平的话,鲁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对李和平笑道:“你还是小啊,你把你爸妈救回来能干什么?是要东躲西藏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吗?”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无处可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