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覆雪,宫墙巍峨,血气冲天。 安乾在殿外的台阶上死守,左胸和右腿上中了箭,鲜血汩汩直流,浸入黑色的衣衫,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 他紧咬嘴唇,挡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可汹涌的箭势丝毫不减,他右腿跪地,说不上气若游丝,那也是有气无力了。 容妃哭喊着跪在永德帝脚下,哀嚎道:“快开门救救我的孩儿!” 永德帝听着殿外乱箭钉在门上的声音,全身僵硬得连话也说不出来。那箭就像钉在他的身上,恐怖在血液里蔓延。 本来应该保护他的御林军,除去郑贺带走的三千人,剩下的三万人,一半被萧英礼在兵部的亲信策反,加上月巫坐下的弟子和萧家的暗卫,至少有两万人。 剩下追随郑贺的御林军,则听从皇后的号令。 护驾的六千禁军,被两支叛军联合围堵虐杀,很快便全军覆没。只剩下安乾和寥寥十一人,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皇帝、妃嫔和众大臣的安全。 “父王,儿臣去救……”挡在永德帝身前的安烁,毫不犹豫地转身拱手说道。 永德帝却大声呵斥道:“不准去!” 这一喝声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容妃被帝王的怒喝炸得脑海里空白了一刹,紧接着一颗心便如同沉进了深渊一般,冰寒一片! “陛下,那可是你的儿子,你的亲儿子啊!”容妃眸中带着几分茫然与失落,转而哀怨地瞪着永德帝。 在场之人看见这副情景,还有谁不明白? 永德帝根本不打算救安乾,这位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子,在生死面前,什么也不是。 殿门绝对不能开!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安烁,更是绝对不能离开他半步,因为这个儿子是他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要依靠这个儿子来抵御敌人,为他挡住箭矢,更要震慑身边那些随时可能反叛的臣子们。 容妃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怒火。她缓缓转身,脚步沉重而缓慢地朝着殿门走去,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永德帝的目光紧紧跟随容妃,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愕和愤怒。 突然,他大声呼喊:“抓住她,抓住她!” 安烁疾速走上前,一记刀手击中了容妃的颈部要害。容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便双眼一翻,软软地晕倒在了地上。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安烁的脸上,心中不禁对这个昔日嘲弄的对象,生出几分忌惮。 殿外的喊杀声渐渐消散,直至一片死寂。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突然,殿门大开,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鱼贯而入。他们行动迅速而无声,如同黑夜中的幽灵。 众人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地看着死亡的黑影步步逼近,战战惶惶,汗落如雨,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她的肌肤白皙如雪,五官精致如画,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星辰般璀璨。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容颜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魅力。 “陛下,臣妾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愧疚和担忧。 她快步走到皇帝面前,微微欠身行礼,腰肢随着动作轻轻摇曳,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爱妃?”永德帝惊魂未定地轻唤一声,“你是来救朕的吗?”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面前这位正是安烁的母妃——熙妃! “母妃?”安烁眼中泪光闪烁,声音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久未见,他竟一时未能认出眼前的女子便是他日夜思念的母亲。岁月的痕迹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但那熟悉的眼神和温暖的笑容却依然如昔。 此刻,所有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安烁刚要向前一步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母亲,然而,熙妃突然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永德帝的怀抱之中。 安烁的双臂悬在半空中,他失望地摸了摸头,像一个被冷落的孩子,怏怏走出了大殿。 众人随之退出大殿,容妃也被两个太监送回华清宫。 安烁在死人堆里挖出奄奄一息的安乾,他身边其他十一名禁军护卫早已气绝。 杨静慈带着云攸留下的护心丹来到华清宫。 安乾服下护心丹后,杨静慈为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殿下,您回来了……”众人匆匆行礼,安烁谁也不理会,直接坐到了床边。 “太子殿下。”杨静慈跪下行礼,“十三殿下身上的箭伤并无大碍,致命的伤,是胸口的刀伤,伤口有毒,但一时半会儿难以查出……” 安烁心中微急,一把拉住杨静慈的胳膊道:“无能如何,一定要救活他!” 杨静慈凝望他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凄然道:“除非……请云姑娘……” 安烁默默起身,退出了华清宫。回去的路上他没有丝毫耽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进了将军府,急匆匆的样子倒把迎面而来的阿木吓了一跳。 “殿下……”玲珑奉上一杯茶,抬首看着安烁漠然的脸,好像有什么粗糙的重物碾过胸口,带来阵阵钝痛。 “退下吧!”安烁盯着阿木,挥手示意玲珑出去。 自从安烁册封为太子,玲珑感觉他变得离自己更远了。以前他是不受宠的落魄王爷,她从心底把他当做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甚至浅薄地认为,他的处境还不如自己。 所以从不曾向他行过礼,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曾拘束过。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安烁总是行色匆匆,都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想要跟他说上话,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甚至想过,若是安烁还像以前一样被囚禁,该多好!她就可以高高在上给予他怜悯和关怀,然后欢喜地接受他的依赖与感恩。 爱而不得,那种被命运捉弄的荒诞之感,从未如此强烈。 阿木关上门,转身拜倒在地,双手将信筒举过头顶。 安烁接过信筒,打开信看了一遍,脸上泛起一片冰冷如雪的失望:“云儿未同卿颜一同回京,你速去樊州将她带回来,安乾的命还等着她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