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烁垂下眸光,左手悄然伸进右手的宽袖中,摸索到海棠花熏过的手帕,慢慢握紧了攥成拳,想着在云攸悲泣时,用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云攸跃上马车,坐在一万尸身旁边,先是手忙脚乱地为他把脉,又去探他的鼻息。 在确定他真的没有了呼吸之后,云攸又弓着身子按压他的胸脯。 她曾经见过,父亲就是如此按压濒死之人,救回一条性命。 她用力地按压着他的胸膛,每一次都耗尽全部气力,希望能够唤醒他的生命迹象。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手臂渐渐变得麻木,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她的头发和里衣,但她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安烁和周卿颜钻进马车,两人一左一右扯着云攸的胳膊,却被她竭力挣开。 阿木掀开车帘看着他们三人,眼眶红了起来。 周卿颜悲戚道:“云儿,他死了,他死了,他回不来了。” 云攸猛地跪下身去,慢慢闭上了眼,喉间一阵涌动,良久的沉默之后,云攸才像是把什么强压下去了似的,重新睁开了眼,冷冷道:“害死一万的人,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从始至终,云攸没有落下一滴泪。 马车行至京兆府衙,安烁先跳下马车,伸出手想要搀扶云攸,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一万之死,肯定是怪不到安烁头上的,但云攸心中的芥蒂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毕竟,吾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切与此事有牵扯的人,仿佛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越靠近,越让云攸加重负罪感,使得她无法释怀。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窒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着。 安烁的一腔赤诚,总是不大懂得遮掩,关心便要守在对方身边,在意便要全表现出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捧在手心里。 即使有时刻意去遮掩,最后也会忍不住原形毕露。 但这种情形下,远离云攸,才是对她最好的守护。 周卿颜最后一个走出马车,直到从掀开的车帘缝隙,看到云攸的背影远去,才默默下车。 一种清冷的宿命感,裹挟着周卿颜的周身。 阿木暗暗叹息:每次眼见公子与云姐姐越靠越近,为何陡然间又渐行渐远,公子啊,公子啊,你就是想要回自己的媳妇,为何就那么难呢? 周卿颜命阿木先带云攸去后院安顿,又与安乾、安烁商讨缉拿“采花大盗”之事。 安烁虽然已经沉冤得雪,但依然背负着“采花贼”的污名。有心之人散布谣言,就是为了激起民愤,从而阻碍安烁前去西岭坡剿匪的行程。 安乾与安烁虽是亲兄弟,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过。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们感到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尴尬。 安乾咳嗽一声,看着周卿颜,似是在向他求助。 周卿颜低头饮茶,静默不言。 安乾拱手道:“王兄,伤势……” 伤势如何?问这个问题是多此一举吧!安烁满是血迹的囚衣明明就是安乾弄来的,其实根本未动过刑。 安乾埋头,用手遮住左脸,向周卿颜努了努嘴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安烁若有所思道:“多谢王弟,若不是你出手襄助,恐怕吾已冤死狱中,哪得全身而退!” 安乾摆摆手,解释道:“王兄该谢的人,是云姑娘,让杨延霖冒充你是她想出来的。说服父王答应此计策的人,是周大哥,王弟不敢居功。” 毕竟,安乾出手救安烁完全是看在周卿颜的份上,此时他心觉配不上安烁的致谢。安烁唇边竟挂上了一抹淡笑,默默与这个意气风发的王弟对视着。 这份默默的对视,没有言语,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温暖。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情感,血缘交织的情愫,像是一首无声的诗。 此情此景,无疑是赏心悦目的,竟让周卿颜生出些许莫名的感动。 鲜少有人能捂热安烁那颗冰封的心,周卿颜祈望亲情的温润,能让他那冰冻的心慢慢融化。 一番无用的客套之后,安乾开始展现他作为皇子睿智而精干的一面。安乾将私下查探到的“采花贼”一案的线索,详尽道来。 据柳金氏陈述,柳三娘是自己投的湖。但她腹中胎儿已满七月,若她一心求死,不可能在养了胎儿这么久,再去寻短见。 她应该是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但有人不想让她生,孩子的生父肯定是个位高权重之人。但与她有过纠缠的朝臣太多,一时无法查起。 此时,安烁不由自主看向周卿颜沉思的脸,也看见了他望着自己时那过于专注的眼神。 他们恐怕想到一处去了。 柳三娘与太子…… 安烁的记忆闪回到他与柳三娘的初见。 柳三娘是周卿颜引荐给安烁的,因为柳三娘善于为人排解忧愁。 然而,安烁一眼便看出柳三娘对周卿颜的心思,便鼓励她努力成为周卿颜心目中重要的人,能与之并肩前行的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