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如客栈门外停着数十辆马车,车夫皆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的哀眼。 马车来来去去,将病重者接来客栈,集中诊治。六名精壮的府衙护卫步履匆匆,抬着担架将病患送进去。 周卿颜一进门,抬首望见楼上廊道上的云攸,轻纱遮面,蛾眉婉转,明眸善睐。 他正要上楼时,听见一声尖叫,循声望去,云攸被一个裹着黑色头巾的小厮猛地冲撞,两人随着撞断的栏杆,一同向楼下倒去。 周卿颜振臂腾空跃起,在云攸即将落地时,拦腰抱住了她。 “砰”一声巨响,小厮重重摔在云攸脚下,一片殷红的血迹蔓延开来。 周卿颜骤然转身,捂住云攸的眼睛,伴随两圈利落的旋转,将她抱到一丈开外,闻不到血腥味的地方。 “有没有哪里受伤?”周卿颜温声安慰道,“我派人送你回驿馆。” 周卿颜担心云攸受到惊吓,只对她说这是一场意外,他命人将尸首送去府衙,寻仵作验尸。 云攸眉头紧蹙,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当下的局面如何,你心中比我清楚,我岂能置之不理?” 周卿颜就是太明白局势严峻,甚至比她想象得更不堪,如果所有人在劫难逃,他希望云攸能活着。她原本就不该卷入此局,而他就是将云攸拉入危局的罪魁祸首。 安烁从各处施药地巡查完,策马回到福如客栈,正撞见周卿颜扛着云攸走出来。 云攸双腿在半空中乱踢一通,每一脚都恰巧在踢到周卿颜时缩回去。她面色愠怒,却能恰到好处地“足”下留情,真是用心良苦。 云攸被周卿颜粗暴地塞进马车,还未等到马车启动,她猛地窜出来,像一条拼命挣扎的泥鳅,毫无顾忌地向下跳。 周卿颜一挺胸,蓦然迎上跳下马车的云攸,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云攸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鼻尖蹭上他的脸。 安烁眼看着周卿颜与云攸纠缠不休,不由得心中一拧,寒着脸,神色异常凝重。 他们看起来更像一对真夫妻! 安烁心间生出不知由来的酸涩,他稳一稳心神,佯装镇定走过去。 周卿颜看见安烁走来,下意识松开手,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在故意回避什么。 云攸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溜烟跑到安烁身后,满脸委屈道:“我说了不,不,谁也别想强迫我!” 安烁猛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盯着周卿颜,质问道:“你强迫?强迫……” 周卿颜无奈地耸耸肩,将安烁拽到马车后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安烁神情惊骇,一时身体瘫软,右手撑住车身,才勉强站稳。 从马车后面露出头,安烁彻底换了一副淡然的表情。安烁与周卿颜两人协力,连拖带拽,把云攸再次塞进了马车。 琅伯马鞭一挥,车夫驭马调转了方向,直奔驿馆而去。 樊州驿馆,海棠苑。 云攸在桌案上摆满了药瓶,这其中就有治疗疫病的药粉,曾经废城疫病爆发时,孚图神医研制了这些奇药。但分量太少,只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救少数人。 “砰”一声门被踹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瞬间挡着了从门射来的阳光。 云攸骤然起身,张开双臂,挡在桌案前。那些救命的药可不能被抢走,云攸像护着崽一样,紧紧闭着眼,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衣人的剑刃反射着云攸紧闭的双眼,危乎若九鼎一丝之悬。 危急时刻,周卿颜从云攸身后的窗户一跃而进,手中的剑直指黑衣人的眉心,出剑狠辣凌厉,眼中满是嗜血的火红芯子,喷出置人于死地的决绝。 周卿颜左手环抱云攸,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护她周全。 右手出掌守御,掌风蜿蜒盘旋,汇成一股强大的漩涡气流,击得黑衣人狼狈连退了四步。 黑衣人被逼出屋外,周卿颜追出去时,回头关切地看了一眼云攸。她正埋头收拾桌案上的药瓶,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似乎不太关心。 便在这时,只听呼呼风响,似是有人发出树叶状的暗器,“刷刷”嵌入梁柱中。 琅伯的脸被划出一道血痕,他怔怔地立在原地,愣怔片刻,而后仓皇躲入荷花池边的假山后面。 周卿颜躲避暗器之际,斜眼一瞥,只见远处古松盖上,有四个人影立于其上,犹如云中燕般轻盈。 “哼”…… 周卿颜轻哼一声,嗤笑匪徒竟然派出如此多高手,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到底与云攸有多大仇恨,如此痛下杀手。 周卿颜掌风呼啸而起,惊得竹叶飒飒作响,地上的残叶被风卷起,所有人的衣衫也被这凛冽的掌风掀起。 云攸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用尽气力压着自己的粗布裙摆,心想着,这些杀手打架搞这么大动静,弄得我衣发散乱,狼狈不堪,真得好好治治他们。 周卿颜出手动作轻盈,但剑法极为精妙。轻软沉稳的身形,如载重之船,以浩然荡气来牵引,无论收缩开合,收放自如,吞吐含化,蓄劲如张弓、发劲如发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