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亚大酒店一楼餐厅,游愿拿起手巾擦了下手掌,朝着手腕的精工舍瞥了一眼,指针显示为两点四十分,不由得一撇嘴角。 没想到,一顿饭吃了整整半个多小时,坐在餐桌右边的胡冲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狼吞虎咽品尝着扬帮菜的独道美味! 看到胡冲也用一块清洁的手巾擦过手掌,并让侍者将桌上餐盘收拾干净,朝他们挥手示意离开后,游愿借着侧头看了一眼餐厅四周稀少的人影,嘴角微微挑起。 南崇明路时的挽留和刚才的用餐,不过是胡冲在暗中观察,现在才是他真正将底牌亮出来的时机! 瞥了一眼几个侍者背影,又听着餐厅大门被关上的声音,胡冲身子稍微左倾,面色凝重地望向平静依然的游愿。 胡冲低喝一声:“田园依然种桑麻。” 游愿淡淡回应:“水有源流资行运。” 胡冲眉头紧皱:“义气千秋是管辖!” 游愿微微抬眼:“安清分帮不分家!” 胡冲:“请问老大贵姓?” 游愿:“好说。老大在家姓游,出外姓潘。” 胡冲:“请问老大在帮否?” 游愿:“好说。老大称不起,在帮投师晚,离师早,少受前人慈悲,沾祖师灵光,借前人路走。” 胡冲:“请问共问多少帮?” 游愿:“共有一百二十八半帮。” 胡冲:“请问进家几年?” 游愿:“徒访师三年,师访徒三年,进家一年,是谓七年,有七个字——跟、拉、船、舵、望、靠,给。” 胡冲:“请问何为根?何为派?何为宗?何为代?何为三帮并——九代?” 游愿:“始祖达摩为根,佛门临济为派,潘祖师爷为宗,四十八代为代,引进、本命合传道,三帮的师父、师爷和师太。” 胡冲松了一口气,语气稍为缓和:“请问老大贵帮?” 游愿脸上露出淡然微笑:“仁社兴武四!” 胡冲愣了下,追问:“请问老大在何人面前孝祖?” 游愿语调平静如湖水:“头顶‘大’字,脚下‘万’字,二十二辈——‘通’字班。” 胡冲一惊,侧身左掌伸出拇、食,中三指,并抱拳道:“请问贵师何人?” 游愿右掌伸出拇、食,中三指,也抱拳回应:“子不承父过,徒不言师名,师傅他老人家名讳,上张,下沧杰!” “啊?!”游大哥,胡某不识高人面相,先前冒犯,请恕罪!” “不知者不怪,何况咱们安清兄弟生死拧在一块!胡兄弟,快快请起!” 满脸震惊之下,胡冲直接起身半伏在地,游愿立刻起身将他慢慢搀起。 “胡兄弟,你在何人面前孝祖?” “哦,胡某头顶‘悟’字,脚下‘万’字,二十四辈——‘觉’字班。” “嗯,贵师何人?” “子不承父过,徒不言师名,师傅他老人家名讳,上常,下宇清!” “胡兄弟贵帮?” “忠信社扰三帮。” “嗯,胡兄弟,也算是觉字辈的大哥了!” “大哥客气......来,游大哥坐!” “胡兄弟客气!坐。” 游愿将胡冲搀起盘问海底,言谈中无丝毫架子,让胡冲更加敬服! 胡冲起身拿起桌上一壶茶,直接给游愿倒了满满一杯,左手向上搭在杯口,右手向下托住杯底:“游大哥,胡某敬大哥一杯碧螺春!” 游愿立刻站起,以左手向下托住杯底,右手向上搭在杯口,并将茶杯稳稳接过:“胡兄弟客气。游某谢过!” 接着,胡冲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问道:“胡某多问一句,游大哥是否有过行伍经历?” 眉头微挑,游愿将呡了两口的茶杯轻轻放在桌边:“是的,游某曾经吃过几天兵粮,胡兄弟也应该是吧!” 胡冲重重一点头,连声道:“不错,兄弟曾经在张督军手下扛过几天枪。” 游愿将手肘搁在桌边,侧过头来:“哦?胡兄弟所说的可是章祖鼎章长腿?” 胡冲又一点头:“就是他!小弟不才,民国十七年在章长腿手下第一军暂编第一师侦察连特务排。游大哥,说起来也是巧,如今为东洋人卖命的,还有曾经在暂编第一师的一个兄弟呢!” 游愿饶有兴趣地同时点头:“胡兄弟,这么讲,民国十九年的中原大战,你也是参加过了。” 把头摇成拔郎鼓,胡冲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嘿,胡某也就在暂编第一师混了半年,就和几个拜把子兄弟开小差溜了......还是上海滩好,咱们自己的地盘,谁他妈也不怕!” “游大哥,别尽说胡某啊,说说你吧,大哥是在哪支部队?大哥的经历一定比胡某强得多了!” 略有所思的游愿,脸色愈加沉静,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动:“呵,游某的过往,至今想起来,也不知道到底算美梦?还是算噩梦,或者就是一场如同幻觉的梦!” “民国十五年,游某进入陆军军官学校,同年加入当时的党军第四军直属独立团特务连参加北伐,民国十六年后脱离军队四处飘泊......几番波折后在东洋人手下混一口吃食,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