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男子脸上一缕轻纱遮住了眉眼,让人更加看不清他具体的长相,但单凭那高挺笔直的鼻梁和紧紧抿起的唇角,便知此人长相不凡了,宋时悦心里暗暗观察着。 正当宋时悦打量此人的时候,她的静默和好奇也被男人感知到了。 这一路过来,他听到太多人对他指指点点,不难猜测,此刻宋时悦跟那些人是一样的表情。 “怎么?没见过瞎子?” 冰冷的声音猛然打断了宋时悦的思绪,男人扭脸对着她,虽看不见他愤怒的目光,但仍能感觉到那森然的寒意,她不自觉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惭愧。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时悦屈膝一礼,诚恳道歉。 “牧青!” 苏牧沄无奈地看了看弟弟,给了宋时悦一个安慰和歉意的眼神,轻移莲步走到弟弟身边。 轻轻抚上他的手腕,柔声安慰他:“你又何必这样!等回去之后,就算是遍请名医,也一定要把你的眼睛医好。”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军医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苏牧青嘴角紧紧抿着,脸上的失望,那一缕轻纱都遮不住。 宋时悦本想问一问,这眼疾因何而起,可见他这副模样,不敢再去摸老虎的尾巴了。 大船一路向前,高耸林立的群山被一片水乡替代,映入眼帘的是白墙黛瓦,小桥流水,如诗如画的南方水乡。 宋时悦感慨地站在船上,若不是这次变故,不知道一辈子有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风景。 闲聊时,宋时悦从苏牧沄口中得知,那男子正是她的弟弟苏牧青,因患有眼疾,所以脾气不太稳定,他们正想找一个识字的丫鬟,偏偏又那么巧合,遇到了宋时悦。 下了船,双脚猛一回到踏实的地面,宋时悦还有点不太适应,感觉脚下的地都在晃动,她不由得伸出双手保持平衡,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苏牧青的衣袖,他本能地伸手去扶。 一双大手稳稳托住自己的胳膊肘,宋时悦这才没有倒在地上。 正当宋时悦站稳脚跟张口要谢他时,苏牧青冰冷且嘲讽的声音传过来:“我瞎,你也瞎吗?” 大手猛然抽回,衣袂一角隐去,他已在随从的搀扶下大步走向前面。 脾气真大,宋时悦看着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心里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可惜,天妒英才啊。 跟着马车和几个丫鬟小厮一路回到苏府,看到眼前的高门大院及大门上方的牌匾,宋时悦才知道自己来到的竟是水乡名门望族---淮安侯府。 苏家世代奉命镇守淮城,在当地颇有威望。 进入院内,看着亭台楼阁,山石水榭,宋时悦不禁感慨,这比应城府衙还要气派不少呢,能在这里当个丫鬟,也算开眼界了吧。 苏牧沄带着苏牧青从应城回府,府里上下噤若寒蝉。 一行人把苏牧沄姐弟带到淮安候夫人房中关上房门便退了出来,宋时悦被苏牧沄的丫鬟重锦带到了一边等候。 “我的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刚出门就......” 文安侯夫人郑月容眼圈泛红,带着颤音,伸出手心疼地抚摸儿子苏牧青脸上的轻纱和青色的胡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出发时还是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一个人,怎么短短十几天未见,就成了这副憔悴颓废的模样。 苏牧青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变化,他倔强地别过头,后退一步,躲过母亲的安抚。 他固执地认为,此次出征败了就是败了,是自己能力不行,不值得别人同情。 “娘不用忧心,是儿子本事不够,此番出征铩羽而归,应城失守,我罪有应得。” 苏牧青想起出征时的一腔热血,对比现在的落魄与失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牧青,你又何必如此自暴自弃,这件事蹊跷得很,那群山匪对我们的行程了如指掌,定是有人泄露了军中机要,我们此次回来,刚好可以查清幕后之人是谁,这样,爹和牧洲在前线,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苏牧沄也觉得此次意外发生的太过巧合。 “对啊,孩子,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医治眼睛,娘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爹和弟弟已经去增援了,必能一举夺回应城。” 苏夫人擦干眼泪,强颜欢笑安慰儿子:“我让柳嬷嬷再给你院中多安排几个能干的丫鬟小厮......” “不必了!,我还没有废到那种地步!” 苏牧青冷冷地打断了母亲,苏夫人脸上一阵尴尬,她张了张嘴,看到儿子浑身抗拒的样子,硬生生把一腔关怀憋在心里。 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侯爷对他严格要求,小时候没少挨打挨骂,渐渐养成了疏离清冷的性子,从小就不爱跟她亲近。 后来又有了二子苏牧洲,与长子苏牧青性格截然相反,活泼嘴甜爱撒娇,常常猴儿似的缠着她。 她虽然面上一碗水端平,可打心眼里,还是喜欢二儿子多一些,即便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抵不过事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