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四年。 小苑国景离王觊觎云朝四十六城,率领十五万精兵分三路进攻云朝西边的应城,准备把应城当做突破口,一路打到皇城脚下,改天换地。 一时间,应城大乱。 城中百姓奔走呼号如惊弓鸟兽。 应城一个小小的院落内,传来刘氏尖锐刺耳的声音:“你还犹豫什么呀?大哥死了,应城失守是早晚的事儿。 那富商正好死了婆娘,你把那丫头卖过去,穿金戴银,苦不了她,总好过跟着咱们远去豫城吧。 这山高路远的,路上被山匪抢了去,还不是一样鸡飞蛋打!” 宋以宏低着头,抠弄着手指甲,唯唯诺诺不敢看夫人的眼睛,却仍然不死心地小声坚持: “万一传言有虚呢?我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再说,时悦跟周家大郎是有婚约的,到时周家来要人,咱怎么跟人家交代?” 看着丈夫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刘氏心里一阵厌恶,她不耐烦地提醒丈夫: “哎呀,你没听府衙那边的消息吗?那血衣,你和老三不是已经去认了吗?不正是娘给大哥缝的那件? 时悦与周家的婚约,不过是大嫂与那女人的口头玩笑,笑谈而已,你见谁当真了? 更何况两家已有十几年不来往了,这婚事就是没影的事。 退一万步说,这仗真要打起来,周家那小子能不能全乎地活着还不一定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三弟已经去查探虚实了,再等两天又何妨?万一大哥还活着呢?” 眼见妻子步步紧逼,宋以宏摊开手犹豫不决,他被妻子催得心慌。 "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靠着大哥才有的,大哥现在生死难料,我们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扔下时悦不管呐? 三弟又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种事,我可不能担责的。不然,将来大哥大嫂责问起来,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娘一个人把我们兄弟三个拉扯大,只有大哥功成名就,做到了应城守卫的官职,一大家子的日子才好过起来,这时候让我把时悦卖了,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丧良心的事!” 宋以宏鼓足了勇气跟妻子对抗。 刘氏脸上的粗眉立刻炸毛起来,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居然敢顶撞自己了,刘氏咧嘴一阵冷哼。 “宋以宏,瞧瞧你那窝囊劲儿!我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怂包货? 你知道两天时间能有多大的变数吗?一旦应城守不住,人还给你逃命的机会吗? 这里离豫城隔着几座山呢,我愿意带着你那老娘去投奔我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还要带着你的犟种侄女一起去吗? 这一路上吃喝拉撒你管呐?啊?你瞧瞧你这三兄弟,有一个靠得住的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找了你这个废物!” 刘氏掐在腰间的大手气呼呼胡乱一挥,嗓门更加尖锐了。 她一直不喜欢这个脾气执拗,又很有主见的侄女儿,总觉得她处处拔尖,事事压自己的女儿一头。 平时只是碍于大哥大嫂的面子,不好怎么样,如今大哥死了,再也没人给那个臭丫头撑腰了,此时不把她甩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要不是靠着大哥,咱这会儿还指不定在哪个村头儿卖猪肉呢,再说了,时悦那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三弟好说歹说,她可是敢孤身一人前往应城去找大哥的。 你今天把她打发出去,万一哪天她再跑回来,事情败露,我宋以宏还做不做人了?” 宋以宏斜眼看了刘氏一眼,小声嘀咕着,身子瑟缩着已朝外趔出一截儿,生怕夫人一个巴掌呼过来。 行!宋以宏! 刘氏粗壮的双手掐着圆滚滚的腰,气急败坏地点头:“瞧不起我这卖猪肉的了是吧?你有良心,那你就自己带着你老娘和侄女在这守着吧,我带着时岚和时墨先走了,你就等着那景离王把你们哥仨都杀了吧!” 刘氏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白了窝囊的丈夫一眼,撸起袖子脚步咚咚,回屋收拾东西去了。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 东北一间房子里,宋老太太闭着眼,无可奈何地拨着手里的佛珠叹了口气,二儿媳泼辣,她一动怒,全家都别想好过了。 大儿子战死,小儿子又去查询大哥大嫂和侄儿的下落去了,这一走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万一二儿媳真的带着孩子独自跑了,不但她这个老太太无人照看,那两个孙子孙女不也被她带走了吗? 以二儿子这温温吞吞的性子,将来两个孩子改别人叫爹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宋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越拨越快,都快冒出烟来了。 她心里也在快速地盘算利弊,老大死了,他们是指望不上了,老三还没有成家,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娶妻。 大孙女自己就像个投错胎的假小子,愣头青,能不能嫁得出去还另说。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将来能嫁出去,横竖也跟自己没关系,没见过孙女成亲后还管着奶奶吃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