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辽镇萨尔浒城。 天色尚未大亮,位于城池正中的"汗王宫"内便是响起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引得于殿外梭巡的女真鞑子们噤若寒蝉。 随后不久,十数名神色惊慌的侍卫们便于"汗王宫"中鱼贯而出,分别前往城中各位贝勒及文武官员的府上传旨。 望着这些脚步急促的侍卫们,街道上早起的鞑子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怕是出事了。 自老汗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六年于赫图阿拉建国称汗以来,老汗便是整个汗国乃至于整个辽东最为高高在上的人物。 即便是昔日明廷自全国各地抽调精锐,发动"萨尔浒之战"之前,百战百胜的老汗也没有如此惊惶的时候,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与明国前些时日传回的消息有关? 虽说这辽东乃是苦寒之地,且距离京师千里之遥,但关于明国内部有土司犯上作乱,乃至于公开称王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萨尔浒城的大街小巷。 可明国土司犯上作乱,形势对于他们"大金"而言,应该有利才是,老汗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近乎于下意识的,城中建奴们便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位于城中的"汗王宫",心情颇为沉重。 此时远处街道尽头已是隐隐传来喧嚣声,诸多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女真贝勒及文武大臣们正在贴身侍卫的簇拥下,步履急促的朝着汗王宫而去。 ... ... "儿臣,叩见父汗.." 形制规格与"蒙古包"颇为相似的宫殿内,女真大贝勒代善当仁不让的立于队伍首列,朝着坐在高台上的努尔哈赤叩头行礼。 在他后方,则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其余成员,以及身着各色服饰的文武官员们。 "起来!" 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努尔哈赤沙哑的呼喝声便在殿内响起,其如鹰隼般的眸子,毫无感情的在殿中诸人的脸颊上掠过。 "谢大汗!" 尽管心中皆是咯噔一声,但殿内众人仍是不约而同的叩首谢恩,旋即在窸窸窣窣的衣袍声各自起身站立,等候着努尔哈赤的指示。 他们知晓,努尔哈赤突然召集众人议事,且心情如此不佳,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明国京师传回消息。" 在殿中众人各式各样眼神的注视下,面色阴冷的努尔哈赤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拥兵造反的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已是兵败身亡。" "其麾下狼兵,也是全军覆没!" 哗!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内便是哗然一片,即便是大贝勒代善也面露骇然之色,忍不住紧握双拳,魁梧的身体为之轻轻颤抖着。 根据他们此前掌握的消息,这永宁奢氏虽然是在近二十年方才逐渐崛起,但也是四川首屈一指的土司,且与在贵州传承了千年之久的水西土司互为烟亲关系,实力不容小觑。 可满打满算这才多长时间,这拥兵自重的奢崇明便落了一个兵败身亡的下场? 朝廷的官兵何时拥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了? "父汗,"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四贝勒皇太极强压住心中的惊慌,自队伍中侧身出列,"这永宁奢氏可是中了官兵的埋伏?" 就算这永宁奢氏不能与他们"大金"相比,但好歹也是一方土司,岂会败的如此干脆? 不是说,明国为了对付他们大金,早已将四川的精锐们抽调一空吗? "哼。" "小皇帝提前派遣京营士卒入川,于关键时刻挡住了永宁奢氏的攻势,后配合陆续赶到的援军,全歼了永宁叛军。" 提及此事,努尔哈赤的脸上便涌现了一抹凝重之色,并不自觉放缓了声音。 与往常的大书特书所不同,此次朝廷一反常态,刻意隐去了此战的诸多细节,导致外人并不知晓此战的具体过程。 但通过些许细枝末节,他仍是嗅到了些许隐患所在。 京师小皇帝去年秋天才刚刚登基,并着手整饬名存实亡多年的"京营",这才多长的时间,就拥有了与西南土司正面交手的战斗力? 嘶。 闻听努尔哈赤如此言说,饶是在场的大金武将们皆为桀骜不驯之辈,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京营才刚刚重组一年便拥有如此恐怖的战力,倘若假以时日,岂不是能与他们国内的八旗勇士相比拟? 想到这里,已然逐渐得到努尔哈赤信任的范文程便是毫不犹豫的躬身出列:"启禀大汗,奴才有话说。"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范文程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讲。"心情郁郁之下,努尔哈赤也懒得做些表面功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大汗,明国地大物博,国力远胜我大金。"在莽古尔泰等鞑子们不善的眼神中,范文程慷慨激昂,丝毫没有顾忌殿内逐渐诡谲的气氛。 "奴才斗胆提议,我大金不宜与明国对峙僵持,当不断兴兵,令明国穷兵黩武。" "如此才能让我大金愈发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