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 "藩台大人,泸州城传回消息,永宁叛军近两日一改之前按兵不动的架势,不断搜罗船只,募集粮草,似是要准备兴兵了。" "此外,夷人大将罗乾象领兵于纳溪县驻扎,似是为了防备朝廷的天兵.." 人头攒动的署衙官厅,一名身着夷人传统服饰,官话口音略有些蹩脚的汉子正满脸敬畏之色,朝着上首的四川左布政使朱燮元禀报道。 "做得好,朝廷日后定有赏赐。"闻言,身着素衣的朱燮元先是跟身旁的军将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面露欣慰的朝着眼前的夷人颔首道。 "多谢大人.."在亲耳听到了眼前文官的许诺之后,这名身材魁梧的夷人顿时喜形于色,并在周遭众将士审视的眼神中,躬身退出了官厅,神情很是释然。 "大人,这夷人靠得住吗?!" 待到刚刚说话的夷人告退之后,眉头紧锁的四川总兵便是不假思索的追问道,声音中满是怀疑。 他在四川为官多年,深知这些不服王化的夷人的脾气秉性,尤其是刚刚那说话的夷人乃是出自永宁奢氏... "无碍,有备无患罢了。" 不同于林兆鼎溢于言表的担忧,朱燮元倒是显得淡定许多,并没有怀疑刚刚夷人话语的真实性。 自大梁太子奢寅于叙州城外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回成都之后,不仅梁王奢崇明及其麾下叛军逃之夭夭,就连成都城中的夷人们也是人心惶惶,唯恐日后遭受到株连。 刚刚那说话的夷人,便是奢世续麾下的心腹狼兵,因不满奢崇明"篡权夺位",故而护送着奢世续自永宁老寨而出,于成都府居住,寻求官府的庇佑。 在奢崇明率兵于成都府无功而退之后,这些与奢崇明同处一脉,但立场却截然不同的夷人们便纷纷自告奋勇,前往泸州城刺探情报,希望能够"戴罪立功",乃至于在日后接替奢崇明,成为新的永宁宣抚使。 "朱大人言之有理,算算时间,贼酋奢崇明及叛军主力,估计也该到泸州了。" "只怕用不了几天的功夫,这些穷途末路的永宁叛军便会顺流而下,兵临叙州府。"深吸了一口气,身材魁梧的秦邦屏顺势接过了话头,而官厅的气氛也随之有些凝重。 自成都府自泸州城足有数百里路程,但永宁叛军却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回返,只怕其中不仅仅是奢崇明"报仇心切",还与其麾下叛军无心恋战,落荒而逃有关。 毕竟奢寅已是兵败而亡,奢崇明又在成都府进展不利,若是继续停滞不前,只怕随时有陷入腹背受敌的风险。 莫说奢崇明乃是掌权多年的土司,纵然是寻常人,只怕也知晓在此等形势下该作何取舍。 更别提,叙州府还与永宁老寨接壤。 可以想象,以奢崇明及其麾下叛军穷途末路的处境,待到兵临叙州城之后,必然会不顾一切的选择攻城。 届时,战争的乌云将再度笼罩在叙州府城的上方,而城外暗红的土壤也将重新被鲜血所浸透。 "如此说来,这叙州府的局势仍是岌岌可危呐。" 似是没有察觉到官厅众人脸上略有些凝重的神色一般,身着白甲的马祥麟微微眯起眼睛,一语道破天机。 "这奢崇明麾下的叛军虽然于成都府外伤亡惨重,兼之这一路上定会有逃兵溃散,但兵力应当仍在两三万人之上。" "叙州知府洪承畴坚守多日,早已令城中的青壮和将士们损伤待机,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黄得功麾下的京营将士们。" "但双方的兵力,仍是十分悬殊.." 一语作罢,官厅内的气氛愈发压抑,马祥麟的眸子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惊忧之色。 虽然从表面上看,随着他们白杆军赶到,拥兵数万的奢崇明被迫于成都府无功而返,并且落得人心惶惶的局面,应当算是打了一个胜仗。 但严格追究,穷途末路的奢崇明居然仍握有战场的主动性,并且不日便将兵临叙州府。 如若作为西南交通枢纽的叙州府落入永宁叛军的手上,他们之前取得的战果便会大打折扣。 毕竟,兴建于群山脚下的叙州府就好好似一柄尖刀,横插在奢崇明及贵州土司的咽喉要害之上,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如若叙州府沦陷,与永宁奢氏互为姻亲关系的水西安氏必然不甘寂寞。 "马将军所言甚是,但成都终究是重中之重,不可掉以轻心呐。"很快,四川总兵忧心忡忡的声音便于官厅中响起。 正如他所担忧的那般,泸州城兵马调动频繁,奢崇明及其麾下叛军星夜兼程的赶路,终究是刚刚那夷人的片面之词。 他们若是贸然相信,分兵驰援叙州府,极有可能遭到奢崇明的埋伏,乃至于将大好局面一举葬送。 如若成都府沦陷,朝廷在西南边陲的威严便会荡然无存,而各地野心勃勃的土司也将再没有半点忌惮。 "母亲大人,不若由儿子领兵三千,直扑叙州府!"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马祥麟脸上突然涌现了一抹激动之色,在朱燮元等四川文武官员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主动请缨。